“为什么救我?”她问我。
“没什么,只是不想看你受别人的欺负。”我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我已深深地爱上你了。”她想挽留我。
“是吗?”
“嗯。”她非常干脆的回答。
我转过身来,她立刻抓着我的手。我说:“我早就感觉到了,我也一样有些深深地爱着你了。”
“不说那个‘有些’,多伤感情啊!就说,已深深地爱着我了,跟我一样。”
那边河对岸一个女孩正在向我招手,转眼之间,她已乘船上岸,走到桥边,停了下来。
“可是你看我已经有深爱的女孩了。”
“这怎么办?”她倾斜着一个梳着漂亮头发好看的脑袋,一双美丽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凝视着我。她的眼睛里只有我。她在问我,而我却无法回答她。这怎么办。我心里正在思索,怎么办的问题。
“我必须离开你,或者离开她。”我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好吧。”她依然直直的望着我,希望我赶紧给出她答案与选择,她问我:“你会选择哪一个,是我,还是她?”
答案永远都落在最后,我微微张开嘴唇,又难以启齿。她正注视着我。我的嘴唇似乎正在变厚,像黑人的嘴唇,变得有千斤多重,使我张不开嘴,说不出话来。
她转过头去。她松开了我的手。她只说了一句,她说她明白我的意思,不想为难于我,让我难堪,面临情感上的困境。
她转身就离开了,一个好姐妹拉着她的手,坐进黄包车里,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我立刻跑向路的那边,不顾来来往往的人群与车辆的阻挡。我心爱多年的女子,她还在桥边向我招手。她以为我遇见两个老同学了,所以这般深情。她相信我,所以她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宽敞的马路。我终于扑倒她的身上,让她搂在金黄色温暖的怀里。我刚刚差一点就让一辆黑色轿车给撞了。司机是一个三十六七岁戴着黑色圆顶礼帽的中年人,他正在点燃指尖的香烟,一边开车,因此他感到非常抱歉,将车开走了。我不怪他。他是一个相当称职的司机,而重要的原因是我并未受伤,而且我正在搂着一个我们深爱多年的女子。不管人群来来往往多么复杂,都不能打扰到我们的亲密。
屏幕闪了一下,变为一团漆黑,和电影院墙角一样的颜色。
紧接着出现一片西瓜地,风景缓缓的移动,西瓜地,白云,蓝天,一条笔直的路,阳光,没有人。
独轮车又出现了,他摇摇晃晃,望着瓜地里一个妇女。
眨眼一看,包着缀满蓝色花纹头巾的可是他深爱多年的女子。
她有些生气,在西瓜地里。好多西瓜长在她的身边。
“你为什么拉着她的手,为什么要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子。你不要我了,想把我忘了,对不对?”
“我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你,怎么会把你忘了。”他说。
“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西瓜瓤,因为它和那个女人身上穿的裙子一样都是红色的。”
“我怎么没想到呢?”他惊讶道。
女人抱着一个又一个西瓜向独轮车砸去。
独轮车在笔直的洒满阳光的路面扭来扭去。
男人给女人换上了玫瑰红色的裙子,戴上好大一顶红色帽子。晴朗的天空飘来一朵一朵玫瑰花瓣,直到好久好久的时间才飘来他们身边,她就有些等不及了,两只高跟鞋踩在他的脚尖上。他感到有些疼痛,脚趾头。但他等待着。
直到玫瑰花瓣飘来身边,落到帽沿上,还要落在地上,但天空还有好多好多,整个天空的玫瑰花瓣。
“三,二,一。”他闭上眼睛,轻轻的数着,伸出右手,从空中一闪而过,抓住一只刚刚由好多玫瑰花瓣收缩颤抖而成的一支玫瑰花。
他将玫瑰花送给深爱多年的女子。
转眼之间,他就老了。老太太坐着马车,马车换成四只大眼睛,上面放着永远不发声的喇叭。
老头还在西瓜地里寻找玫瑰花,他多少次闭上眼睛都不行。他于是干脆睁开眼睛,但无论如何也只能让行驶的车里老太太那双打瞌睡的眼睛里看见他抓到的打开一看仅仅是看到自己的手心。
老头哭了。
“老头别哭,那束玫瑰花还在这里。”老太太腿脚不好,她不能离开像大狗一样的黑色轿车。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心的老头在飘舞着玫瑰花瓣的西瓜地里寻找春天。
时钟当当当的如拉煤的火车又退回到几十年前,他们还年轻的时候。她身穿一件金黄色单薄的绒线衣,下面缀着一条绿色的长裙,遮住了膝盖,遮住了脚踝下一双我前年夏天从英格兰寄回来的青黑色高跟皮鞋。她为了见我,她知道我今天回来,我没法告诉她,但我说过我们已经深爱多年,我的事情,她心里感觉得到,即使我在大海上游荡,她便成了我心里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总不能把读私塾一年级那个同桌呆萌萌长着一双难看又色眯眯的小眼睛的女生当作唯一的精神支柱,对不对。虽然后来她长大了,长成一个咿咿呀呀惹人喜欢的姑娘,我才离不开她。
“你知道我一共等了你多少天吗?”她哭了,对我说:“三百六十五加三百六十五加三百六十五,我数学不好。”
“一千零九十五。”而我正好可以充当一个半商人,我一边留学,一边做生意。
“不对。”
“错了?”
“嗯,你再想想。”
“整整三年,哪里错了?”
“其中有一年是闰年。”
“一千零九十六天。”
“嗯。”她在我怀里点了下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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