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湘本姓顾,父亲是汉军旗一武将家里的教书先生,她生于江南水乡,地地道道的南方汉家姑娘,自小受父亲影响,喜爱诗书,再加上长得漂亮,性格温顺,到了及笄之年,上门提亲的更是门庭若市。
她第一次见到阿日斯兰,是在16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去武将家里陪小姐读书,读累了便到花园中走走,碰巧遇到来府中做客的阿日斯兰,那年的他35岁,正值盛年,身姿挺拔,英气逼人,是很多大家闺秀向往的对象。他邀她们一同在凉亭坐坐,从古论今,很是投缘,晚上王爷就差人到她家下了聘。
虽然让武将收她做了义女,象征性地提了提身份,但与顺治爷亲赐婚事的大福晋根本不可相提并论。但当时的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哪里顾得了这些,她觉得只要跟他能长相厮守就好。可谁知一入王府,这个中辛苦,恐怕只有自己能知晓。
乌兰进来,看她坐着愣神,连唤几声都没听到,只得轻推了推她,说:“夜深了,夫人早些休息吧。”又看看睡着的青吉雅,以为她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烦恼,便宽慰道:“夫人的身子重要,去年刚刚小产,还没调养好呢,切不可忧思操劳,白天的事,好在王爷还是向着夫人和格格的,过去了就过去吧。”
云湘回过神,叹口气,说:“只怕往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说着站起身轻声离开床榻。
乌兰搀扶着她,低声打抱不平道:“夫人平时已经一再忍让,怎么大福晋就是不肯放过咱们呢,这大格格也是,打小我就看着她欺负咱们格格,今儿也神了,怎么打了半天她一点伤没有,又是咱们格格挂了彩。”
“毕竟大了3岁,高了一头,哪里赢得了。”云湘无奈道:“原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想着多教她念些书,求个踏实,可还是不省心,你是没听她今天说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夫人别急,我看咱们格格挺有出息,其他格格都重骑射功夫,就咱们格格能出口成章,听说,王爷今天听了格格的话,好得意呢!”
一句话,惊得云湘顿时一身冷汗,当下脸色白了,她想着,青吉雅嘴不甜,也很少跟王爷亲近,在王爷众多子女中绝非得宠的,可能连她平时有没有读过书,学没学字都不太关注,本来觉得这样挺好,越平淡,越能安稳,趁着自己还能在王爷面前说上话,过几年,寻摸个吃穿不愁、和睦安稳的人家,把青吉雅嫁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可今天一闹,想必已经引起了王爷的注意,将来……说不定就由不得她了。
乌兰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紧蹙,额头上竟冒出细密地汗珠,顿时慌了,吓得要去请大夫,她微微缓了缓,拦着说不用,躺躺就好,乌兰赶紧伺候她上床,盖好被子,放下帘子,退了出来。
云湘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兴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说不定。”她安慰自己道。
两日后,云湘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阿日斯兰宣布了他要带阿木尔和青吉雅一同入宫的决定。托娅虽然略有微词,但还是妥协了下来,云湘听后再三跪求,声泪俱下,可终究扭转不了已成的定局。
四天后,折子拟好上奏,皇上阅后准奏。
青吉雅自打知道要离开,就变得极其安静,以前活泼好动爱说爱笑的她,可以坐在屋里一整天不说话,沙律去闹她,她也只是看看他;书也不看,琴也不练,整天就傻傻地坐着;跟她说话,她也只是用点头或摇头来回应你。
云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丝毫没有办法。
出发前一晚,阿日斯兰携盟里的各位宗亲及家眷在营地上把酒言欢,给他践行。
宝音来到青吉雅的帐子里,看她坐在书桌前,便来到她身边,见她对着首刚写的诗发呆:
本是春意盎然时,心怀惨淡赴京师。
纵使前途无限好,奈何余生如枯草。
宝音似懂非懂,待了一会,看她不理自己,便知趣地走开了。
康熙三十七年四月,阿日斯兰准备得当,出发京师。云湘以泪洗面数日,面容憔悴,身子越发瘦弱了,她不停地嘱咐青吉雅应该注意些什么,将她用力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沙律还小,但也好像意识到了分离,不停哭喊着叫姐姐。
青吉雅好像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随便奴才们给她更衣打扮,直到临行前那一刻,她才好似回过神来似的去抱了抱弟弟,随后走到云湘身旁,如同耳语般说:“阿妈放心,我会回来的!”不等云湘反应,遂转身出了大帐,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一个时辰后,大队人马在大福晋和阿木尔的哭喊声中,浩浩荡荡出发了。
经过近两个月的时间,阿日斯兰带着大队人马终于到达了京城。期间除了阿木尔和青吉雅时不时地打架斗嘴外,还算顺利。
从马车驶入京城开始,阿木尔和青吉雅就连打架都忘了。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铺,街边的小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地人群走街串巷,看的她们眼都花了。
阿木尔突然从窗边移开头,轻咳了两声,稍整了整衣衫,端坐好,嘲讽道:“真是没见过世面,脑袋都要巴望出去了,根儿是穷酸相,就是改不了。”
青吉雅翻着白眼从窗前转过头,不屑地回嘴道:“就好像咱俩不是一个‘根儿’出来的,是,我穷酸,您高贵着呢,高贵的人晚上睡觉流哈喇子,喜欢第二天晒被子。”说完逗得车里的两个婢女都捂嘴偷笑。
阿木尔羞得满脸红,恼道:“我,我那是,我那是舟车劳顿累的,哪像你个野丫头,皮糙肉厚,这么禁的起折腾。”
青吉雅刚要回嘴,马车却停了下来,驾车的小厮拉开车门,请她们下车。
下了车,才发现已经到了王府正门前,抬眼望去,门口的匾额写着“卓王府”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虽不及清宗室王府的规制,但看大门的规格,倒也气派。
留守王府的管事和家丁、老少妇孺早就立在门口候着,给阿日斯兰跪了见了礼,遂听他的差遣,由管事的安排开始卸车、搬东西进府。
进到王府里面,正殿、配殿、寝殿、后罩房等大小十余间房子,青吉雅正打算四处逛逛,不知哪里来的太监,突然进府通报道:“圣旨到!”
阿日斯兰立刻带着众人齐刷刷跪了下去,说:“臣接旨。”
太监大声宣读道:“着卓里克图亲王于三日后携眷入畅春园觐见。钦此。”
“臣领旨。”
青吉雅边扣头边随着众人高呼“万岁”,心想,这一刻终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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