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人,若是还同皇城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个样子,倒委实没什么意思了。
旁边人脚下一顿,反应了半秒,才闷闷说了句,“逸王爷不也是主动请求调到这里的吗。”
两个月前他就收到上头送来的文书,说是七王爷即将启程前往全安县,替全安县百姓整治造福。没想到最后来的人却是五王爷。
沈雁杳难得被人呛住,止住月思要拔剑的动作,摇着头笑了笑道,“有趣有趣。高知县的性子,倒叫本王想起一个人。”
高志阳没兴趣知道是谁,沈雁杳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一行人踩着泥水前前后后绕了三四里,一旁的李岩芩突然道,“这里不错。”
沈雁杳哦一声,瞧了眼一路未言语的自己的表姐夫道,“怎么,李侍郎竟然还对风水有过研究?”
他二人寻了个略微干燥点的地方坐下来。身后的大部队瞧见为首的逸王爷和侍郎大人在柳树下坐下来,均暗暗舒了口气,默默在后面坐下来捶背揉腰。还以为跟着逸王爷这一国皇子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却是纯属来这里活受罪来了。
李岩芩淡淡一笑,毫不讳忌的往地上一坐,抬手取下额上帽子道,“研究倒谈不上,只不过小时候跟着家父游山玩水,多少知道些皮毛。”
李岩芩的父亲乃是原太子傅李昭泚,满腹经纶,博古通今,辞官后尤对周易、阴阳学等兴趣颇深,李岩芩少不得耳濡目染,多少也就记得了一些。
“不过我也是略懂皮毛,信口开河,是也不是,还是要靠当地的风水师父来决定了。”
而后几个专门请来的风水师观察了一番,一致认为此处是最佳选址地址。
沈雁杳点点头道,“那好,既然如此,新建的庙宇就定在此处吧。”
身后众人听他如是说,个个如蒙大赦,点头称好,只等着下山好好休憩一番了。
冬日的夜晚来临的早,他们一行人才将将回到行馆。李岩芩扣了扣门,踏进来冲着正在翻书的人抬抬手道,“带了些小酒,喝一盅?”
沈雁杳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笑了笑,起身坐到几案对面,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盏。
李岩芩瞧他的样子,有意无意的道了句,“慢一点也无妨,照你这样的节奏,所有人都要吃不消了。”
李岩芩比沈濬南小两岁,比沈雁杳大三岁,当年他爹教太子上课,常常会把他带进宫玩耍,这一来二去,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和宫里的其他皇子成了玩耍伙伴。沈雁杳自然是其中之一。
沈雁杳笑,“你李侍郎也会吃不消?”
李岩芩又斟了杯酒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拼命三郎啊。”
沈雁杳两手环抱,看着他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李岩芩听他说起,放下杯子道,“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的表姐,你还不了解?”
他其实也是后来才知道。墨肖没有告诉他她甩了卢小火一巴掌的事情。还是临走前沈雁杳约了他出来,告诉他他决定代替七王爷去襄州一趟。
沈雁杳故意叹口气,“就是因为你那烈脾气夫人。所以为了不衬得我自己太过悲惨,就只好把你这个大忙人拉过来了。”
可是扪心自问,他会决定来这里,真的只是因为苏墨肖甩出去的那一巴掌吗?
他一抬手,一饮而尽。
李岩芩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性子,发起脾气来谁都降不住。等气性使完了,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沈雁杳同他碰一碰杯道,“还不是你惯得?自从嫁给你以后,她是愈发不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了。”
李岩芩失了笑,“你也就嘴上这么说说,以前先王后再世的时候,你护她护的不比谁厉害?”
他说到此处,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添了酒又一次一饮而尽。
李岩芩道,“逸王妃她……”
“没事。”沈雁杳打断他,“这几日你就不用跟着我上山勘察了,也忙了几天了,寺庙地址也定下来了,你就在行馆里好好休息,等哪日天气好了,先行回皇城去吧。”
李岩芩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雁杳伸手拍拍他肩膀,“我不是那个意思,墨肖她还有身孕,府里府外都要人好生照料。再说了,”他笑了笑,“我把你困到这里,她也不放心。”
“那你呢?”
“继续监工呗,”他靠在椅子上,把手叠在脑后,难得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李岩芩道,“我不是问你这个。”
沈雁杳脸上的笑意敛了敛,收了手,没有说话。
“王爷。”月思在门口轻声道。
“进来。”
月思走近来,从白鸽爪子上把竹筒取下来递给他。沈雁杳眉头微微蹙着,接过来把竹筒拧开。里面是一张指头粗细的卷好的白纸。
月思道,“是从太子府传过来的。”
沈雁杳展开,眉宇间不知是什么情绪。
李岩芩起身,拍了拍沈雁杳肩膀,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他其实很累。把她交给太子沈濬南,收拾了东西就马不停蹄的往襄州赶。
襄州虽说离皇城不如沧州蔡州那样遥远,却因为越入深处道路越偏僻难走的缘故,足足走了有走七天六夜。连日来的奔波已经让人筋疲力尽,他却还是坚持休憩了一晚后直接投入到公务中。甚至连李岩芩也问他,有这个必要吗?
有这个必要吗?星光熠熠的夜空下,沈雁杳展开白色的信笺,也这样问自己。
“没有人烦你厌你,日子应该过得挺舒坦吧?”
夜深了。沈雁杳放下书册,失了笑,把手边的纸条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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