愹暄觉得这样的稚如更有生气:“不是已经留两人了嘛!你怎么还要留”
怕她误会,愹晞急急解释道:“想换换身边的人……”
愹暄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愹晞脑门上一点道:“笨!在京城去换的就能叫人放心了我告诉你,换来换去还得摸索新人的性格人品,累不累?将就着手里能用的人用在对的地方才算本事。”
愹晞一顿,只觉得心头豁然开朗,忙搂上愹暄的胳膊笑道:“好姐姐教我,愚妹妹就此谢过啦!”
愹暄似是很受用,见愹晞心里大约有了底,便拉起她:“我跟你说件事儿……”两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会儿悄悄话这才分开。
愹晞让东水打了灯笼送愹暄一行人回去,自己叫了砚荣进来。
人怎么样,还要自己探探看。
“你说说咱们屋里除了冬青外,还能留哪两个在西安府”愹晞勾起嘴角望着她问道。
砚荣本是三等丫鬟,这样的事情根本就问不上她,小姐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她看起来是木讷,做事情欠火候学得慢,可她却喜欢多想。砚荣抬眼,只见愹晞上身着一件三分新的三青色对襟锦袄,下身搭着条水纹靛蓝色织锦褥,手上正照着小几上的样子练习着打络子。周身散发着说不出的慵懒,却又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砚荣心里“咯噔”一下,是想把自己留下特意私下提点她的吗还是小姐另有打算砚荣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只好道:“您看年歌和我怎么样东水是太太身边若萍嫂子的娘家侄女,肯定留不成……”
愹晞挑眉问道:“哦那你想不想留在西安府呢”
砚荣强忍着泪水给愹晞磕了个头,踯躅道:“奴婢想跟着小姐,就是奴婢笨,不会说话,做事也慢,给小姐帮不上忙……”
她不是家生子,又不似锦诗姐姐那般得用,有小姐作主认了奶妈做干娘,能在府里有个依靠。她就是个浮萍似的人儿,水波荡哪儿,她就得漂哪儿去……
只听愹晞慢悠悠道:“这一遍不会就多学几遍嘛,心里头实诚就是。你看针线上的活交给你管如何?”
砚荣瞪大了眼抬起头来看着愹晞:“小姐真愿意让我管着针线上的活啊”语气中满是惊喜。
愹晞笑道:“那你还当我跟你开玩笑不成?”
砚荣抬头看着愹晞笑道:“小姐的话,奴婢可就当真了!”
愹晞把手上打了一半的络子放在一边,四目相对下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下去歇着吧,叫东婷进来。”砚荣打了个欠身,退了出去。
东婷很快就来了。
愹晞看也没看她便问:“夫人的话你都知道了吧?你怎么想的?”
东婷急得哭了出来,“小姐别把奴婢留在西安府,奴婢只想跟着小姐,小姐别把奴婢嫁出去!”
她想起了在冬青门口的时候,姑娘那锐利的目光,好似一把利刃,直直的刺进她的眼仁、她的心里头。
愹晞让她别哭,“……没让你嫁人,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回京!”
东婷抹了泪:“奴婢想回去……”
自然是想了,西北是什么地方?冷风刮得人脸颊开裂,要骑马出远门的话,即便把脸包的严严实实的,也得擦上猪油才行。像她这种在主子近身伺候过得丫鬟,留下来只能是被发卖,不卖了难不成要留给别人做把柄不成?没有银钱,再水灵的姑娘也得熬成黄脸婆。
愹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愹晞没再问别人,最后定了留冬青、秀词。
冷冽的寒风沿着西北厚厚的土墙呼啸而过,四处的灯光在窗户上映出浮动的人影在二更天的梆子敲过后很快便消失在无尽的夜幕里。那些零星的话语声被呼呼的风声盖住了,连扬起的风尘都比它飞得高而远。聚在风里起舞的尘土,从来都不怕严寒酷暑雨雪风霜,能越过冻结了的沟壑,从院子巷道起飞最后落在田地里,化作了关中平原肥沃土地里的一粒微茫的尘埃。狗吠声藏进了不算暖和的窝里,成为了黑暗里很容易被忽略掉的点缀。
愹晞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生出许多复杂的情绪。
是不舍,不舍自己住了近三年的地方,不舍那个整日笑眯眯的秀词;是心烦,烦这些猜心猜意,平衡关系的琐事;是为世俗规矩的怅然,是想要融入这个世界却又不停地排斥它的矛盾,是对前世亲人的想念,是对自己命途的悲伤……
愹晞转头望了望床头点的蜡烛,明黄的火苗在静谧的夜里悄悄地燃烧,不时地滑落下一滴烛泪,在铜盘上慢慢凝结成半透明的红宝石。
透过那轻轻跳动的光影,愹晞恍然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刚到这里的那天……
夜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沉进了人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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