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离开家入了那流放队伍时，也很伤心。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除了医术之外，学到的最重要的另一件事，就是这世上，根本没什么事情值得人大动心情。无论是喜是悲，一旦走了极端，势必会酿成灾祸。特别是作为大夫，若是心绪波动太甚，一不小心还会害人害己。”
百里末看着她那冷漠的表情，实在是不敢想象面前的人真的是她。
曾经的秦彤秋，是个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丫头，性情直爽如男子。可是她心思情感却又细腻得很，这一点也确实像个闺秀女子。
可如今，面前的季清，即便是听到了当年真相，她竟然还是这般冷静。
这一关，是百里末所没有想到的。
“也罢。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作为秦彤秋，与秦夫人相认为母女，帮她渡过难关？”
百里末诚恳地哀求着。他想先用这一招，试探一下季清是否愿意妥协。哪怕她不承认身份也罢，至少可以回秦府也是好的。
“恐怕此事，我爱莫能助。”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我，不会变成别人。更何况，若是事情败露，岂不是会对秦夫人造成更大的打击？这种事情，我不能做。”
“怎么会暴露？谁能证明你不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得到一个家，秦府也可以再得到女儿，大家可以各得其所啊！”
“我不需要家人。”
季清闭着眼睛，依旧冷静地回答着。
“难道，听了刚才的那些话，季大夫都无动于衷？段姑姑为了女儿，这十年来险些哭瞎了眼睛，甚至因为此事而责怪秦相多次都要与秦相和离！好端端一个家……竟然成了这般……”
百里末气息急促，紧盯着季清追问，“难道你就真的不能帮帮他们吗？”
“人各有天命，既然事已至此，那则已经是必然，谁也逆转不了。就像是清愈门死去的那些人，即便是陛下再给下十次罪己诏，那些人也不会活过来。而我们这群活着的人，势必要继续背负活下去的使命，而不是总是回头看过去。殿下不觉得活在过去，就像是在不断地挖坟掘墓吗？”
季清的态度，柔和了许多。她感觉到了，百里末是真的悲伤，而非故意演给自己看。
“好吧！”
他仰起头，长叹了一声。
“既然季大夫是这样的人，本王也没什么好多要求的了。”
“不过是拒绝了假扮他人，我就成了什么样的人了？这句话，还请王爷明示！”
季清听着他话里有话，就自然而然地不悦起来。
百里末正色挺身，面对着季清，勾起一丝冷笑来，“一边是失去女儿的母亲，一边是失去父母的女儿。本王只是想让你换个位置感受一下作为人母的痛苦，而你看来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即便是你亲生母亲，你也未必能够体会她的心酸吧！罢了，季大夫毕竟不是从小被母亲带大的，不懂这些，不奇怪。果然啊！人的良心，也不光是看如何面对生死富贵而言的！”
他站起身来，似是想要离开。季清心中怒火油然而生，可不等她说话，百里末再次回身言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做一具假骨，作为秦彤秋的遗骸，让她回到故土安葬。这样，段姑姑多少也可以安心了吧！事已至此，本王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季大夫你可知道，我与秦夫人非亲非故——真要说有什么亲眷关系，无非就是秦相的祖母是吴国公主吧！但是，本王知道，什么是良心，什么是与人为善！”
他说话时，咬牙切齿，显然，是恨季清不愿相助。
而季清本就是对父母之事另有打算，听得此言，更是愤怒不堪。
“什么良心，什么与人为善？你这话此刻冲我来说，是意指我季清没有良心不懂为善？”
“不不不，季大夫你有良心也有善心，看你如何对待病患也就知道了！不过，本王也明白。你被父母抛弃，恨自己的父母，所以才不会去同情怜悯那些为人父母之心不是吗？正常，这也是人之常情，很正常！”
“百里末！什么叫做恨自己的父母不懂怜悯？你又怎知道我的心思？凭什么在此妄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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