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荐不是个愚蠢之辈,如果自己的谎话说得越来越大,势必会被找出更多的破绽。
这一刻,她也沉默了。她正在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只可惜,伊荐似乎没有让步的意思。
“季清,你是几年前入的清愈门?”
“十年前。”
“嗯,你大师兄也是这么说的。我还听说,你是清愈门最后一名弟子,对吗?”
季清眨了眨眼,没有做声。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伊荐十分冷静,完全没有了往日戏谑调侃的那种心情。
这种正经,让季清极不习惯。
或者说,伊荐对自己究竟了解到了几分,季清心里并没有底。他是个经商奇才,更懂得如何与人打交道。若是说他与医塔中其他大夫关系也不错,则一点也不奇怪。
若是要从自己同门口中打听自己的消息,伊荐的话也绝对能够做得到。
季清突然发现,要在伊荐面前说谎,还要做到滴水不漏,似乎太难了。
更何况,她很信任对方,对方也很信任她。正因如此,大家都把彼此当做了挚友,季清更是无法自然地在伊荐面前编瞎话了。
她本想做些其它事情,试图分散自己的紧张情绪。
可是伊荐却突然站起身,挨着她坐了下来。
“从你第一天来伊府,我就想让你吃饭的位置挨着我边上。原因很简单,乐生是我儿子,而我把你当做了自家的闺女一般看待。我希望你们俩能坐在我身边,这样我就觉得特别得安心!”
伊荐的话语发自肺腑,而他为何突然说这么个茬,季清看着他,似乎能够读懂三分。
“我也是前些日子与乐生闲聊时,才知道了尊夫人的事……”
“咳,一切都是命!既然是天定的事,我肯定不强求!活着的人好好活就是了,对不对?”
“嗯……”
季清点头认可了他的话。伊荐笑叹,亲手沏了茶水,递到了季清面前。
“我把你当亲闺女看,不仅仅是因为你救过我。更多的,是因为我觉得,咱们投缘!至少,在为人处世上,咱们的想法,都差不多!我若是个奸商,你可愿意与我为伍?肯定不愿吧!”
季清露齿而笑,“那是自然的!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季清啊,我的想法,我已经坦然告知了。可是,我如今实在是吃不准,你是怎么想的!”
伊荐这一说,把季清彻底难住了。
她的表情僵持在那儿,不似笑,也不似愁。
“我问过你大师兄,你的身世来历。当时,他愣了一会儿,与我说:这件事,你还是亲自去问季清自己得好!他不方便告诉我,我也就没有追问。”
伊荐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今天,我看着你被渝王带走时,虽然脸上蒙着面纱,但眼里的慌张,却是袒露无疑的。我随后赶来时,仔细瞅了瞅秦相与秦公子二人。最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可直到我再次见你蒙着面出来,而后又看见了秦夫人……我就突然猜想了起来——为何你要蒙面?”
伊荐抬头,紧盯着季清的面貌,仔细端详着,“我是越看越觉得,这一家子的长相,我太熟悉了!可是我与秦相这辈子也才打了第二次照面,与其夫人和公子更是第一次相见!那为何我会有这般感受呢?”
突然,他仰头,长叹了口气,“我不光觉得他们的模样熟悉,更觉得他们挺直了身板儿说话时,对人说话含笑时,以及作揖福身时脚尖与他人行为细小的角度之别——即便是那位嬷嬷,她身上的习惯,我都觉得像是见惯了一般!”
伊荐越说越激动,猛地再一回头,看着季清,眼眶却早已泛红:“我想知道,我伊荐是不是不值得你信任呢?”
伊荐捶胸而问着,眉间拧做一团,似是悲泣于心却又不得不抑制。
季清闭上了眼睛。
“伊荐……”她轻声启齿,再次睁眼时,已然没了先才的警觉。
“要我说你什么好……”她突然苦笑,却不知怎么地,顺势落下了泪水,滑落过脸颊,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伊荐心头一惊,看着那滴泪水,这才意识到,虽然自己想求证季清的身份,但果然——自己不希望看见她伤心。
“你的身世,会让你很伤心,所以才不愿意提及,是吗?”
伊荐如此疑问,而季清却摇头否定了。
“不,伤心算什么?”
她转过头,带着泪,笑看着伊荐,“我早就死了,不过如此而已……已死之人,还谈何身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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