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都会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样的舞台的,在灯光的簇拥下,掌声的烘托后,观众目光的照耀中,开始了一场新一轮的旅程,对,应该用旅程这个词来形容更好一些。
就像是有一天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随便用一枚硬币开始随着车子到任何一个你不熟悉的地方,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人碰到什么事,所以才会觉得格外开心。
即使是一个小婴儿的微笑,老奶奶脸上智慧的皱纹,菜市场上家庭妇女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每一分积蓄,都是那么动人的生活的场景。
舞台之于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我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像你排演的那么顺利,可是我喜欢,我一直爱那些意料之外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新鲜事物,去他该死的预约,我只爱,那些意想不到的美好。
从十二岁登上了明日之星的舞台,然后慢慢成长,很多人会问我哪一次时印象最深的演出,我不知道,忘记了是第一次上台时候打的口哨,还是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钢琴曲,我都不清楚,我只是单纯的喜爱舞台赋予我的意义。
如果那个深夜没有遇到徐毅这个以后看来依然是我生命中的贵人,那我这一辈子会不会再找到第二个上舞台的机会,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人生重新来一次我会不会大胆地走上那个延伸到未知的地方。
那一次的比赛在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炼地,以至于我都不能用当事人的感受写下来,只好在若干年后回忆的时候采用这种描写回忆录的方式写下。
明日之星的舞台对我来说似乎有一点太顺利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刻意安排给我这个还在象牙塔里的孩子的。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遇到了很多比赛,自己也当过许多场比赛的评委,看着那些孩子一个个满怀梦想和激情的样子,我很开心,但是又会忍不住伤心,准确的来说,不止是为他们梦想必定会被毁灭而伤心,也是为自己伤心。
因为从明日之星以后,我太少能遇到那些真正是为有梦想的孩子准备的比赛了,选秀似乎成了一些电视台提升收视率的舞台了,他们会制造黑幕,然后又不断让别人发现,借此来增加自己电视台的名气。
我痛恨,却也没有办法改变,有一个小男孩曾在后台满是信心地告诉我“茜茜姐,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越你的。”我点头微笑“我相信。”但是心中却为他悲哀,他注定会被淘汰,这个我们评委组都是知道的,虽然这个男孩确实很优秀,可是他不会作秀,每次选手拉人气的时候他也只是腼腆的微笑,有歌迷送花的时候他也不会回赠一个拥抱。
所以他在这种喧嚣的节目中注定会被淘汰,不是他的原因,是这个舞台的问题。
过了一段时间我看着那个孩子参加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比赛,他逐渐学会传出绯闻,学会了在舞台上故意搞怪,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孩子了,我心中这样想道。
演艺圈是很奇怪的东西,它逼着你成熟可是却要求你纯真,但是在大家都是自来水的时候你要是装纯净水又势必会被排挤。
我曾经很迷茫,我想着我在明日之星的最后一支曲子,舒伯特的小夜曲,一直到主持人宣布我是冠军的时候我一直处在一个很茫然的状态,我总是会被感染,这一点在我以后的演绎生涯里体现的淋漓精致,我入戏不快可是出戏更慢,我总是沉浸在那种角色里,当时我的经纪人每天都把我看的死死的,不是怕我传出什么绯闻,而是怕我像张国荣一样,最后入戏太深真的成了霸王别姬中那种破碎的结局,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变成翩翩的蝶。
可能从那支舒伯特的小夜曲中就可以感知到我后来的命运,那种脱离实际的半空中的飘逸,我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可是在走上舞台上之前我一直没有意识到,直到后来我一度陷入人生迷茫时候,才发现我也可以如此的林黛玉。
我不喜欢这样,这种伤感和无奈,这种身不由己的悲哀,我想要抗争,我一辈子都在抗争。
“我不喜欢这样。”我看着面前那个男人。
“为什么,我觉得你就应该这样子演,你今天要是还是找不到感觉的话就可以滚了。”导演把剧本摔在了地上,其实我感觉他更希望摔在我的脸上。
我一声不响的把剧本从地上捡起来,虽然人很多可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丢人,真的,这几天我的自尊心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从开始的羞赧到后面的生气再到难过最后成了现在的木然。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让我真的滚蛋,电视的广告里铺天盖地地宣传着明日之星的新星王茜茜要参演校园青春偶像剧《未来的选择》。
这几天他已经说了无数次换人,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把剧本也甩到他的脸上,然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不演了。
可是不能,不是因为那一百万的赔偿金,我们家还是可以拿出来那些钱的,而是因为我不喜欢屈服,我一直是一个不喜欢屈服的人,这让我在很多次困难中解脱了出来,但也更多次地让我陷入了困境。
我怎么会答应参演这部见鬼的偶像剧?想了一下,好像是在支持人宣布我是冠军以后吧,然后又说冠军将会参演某某商家企业投资的某某台自制青春偶像剧,我当时还在茫然呢,居然没有问清是什么,就傻瓜一样举着那个写着某某电视剧的大牌子站在台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是第一就可以参加,我觉得是这样,因为我居然要扮演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这根本不是适合我的年龄的,好吧,我觉得如果化妆我是可以达到的,顶多矮了一点点,可是只要穿上编剧组特制的鞋垫就可以掩盖了。
问题是那个十五六岁的还是非要正值叛逆期,还要总是和父母吵架,然后属于那种从小很聪明但是偏偏喜欢折磨别人的坏女孩。
我真的不觉得我可以算是一个坏女孩,我唯一一次动手还是因为实在太恨周璐了,我觉得我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更不可能和父母吵架,我妈我从小就怕,哪里敢和她大喊大叫,我爸又一直宠我,我怎么忍心欺负他。
在导演一次又一次的怒骂中,我终于彻底灰心了,或许我不是一个演戏的料吧,我新签约的演艺公司的阿姨急忙过来劝,当然不是劝我,是劝导演,希望可以给我一些时间,阿姨特意提到我的年龄,说我还很小,希望可以温柔一点,导演估计也只是气急了,现在冷静一下也就不想多加责怪而我了,反有些不好意思“茜茜,其实我不是真的想骂你,只是我有点着急,我们每一天的费用都是巨大的,我看过你的每一场比赛,你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我希望,不,我确信你可以达到我的要求,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下,不要用王茜茜的身份,而是用茉莉的身份来想,好好演出一个你心中的小女孩。”
茉莉是我演的电视剧的女主角,我不喜欢她的个性,甚至都没有办法理解她,按照剧本上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做什么都可以比别人更优秀,可是剧本特意点出她的内心是空虚而又寂寞的,所以她一次次地找别人麻烦,和父母挑衅,然后做一个坏女孩。
唉,导演最后给我放了一天假,让我到处转转,顺便说一下,我拍戏的时候已经到了暑假,我应该庆幸我是到了初二开始踏入演艺路的吧,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基本把初中知识学完了,等到初三就应该开始复习了,我觉得对于我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我是一个以学习为主的孩子,我希望导演可以明白,所以我比他更迫切的希望可以拍完,可是他总是不满意我的演技,说我是为了演而演,我根本不喜爱我演的角色。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一个开始甚至算是反面的人物作为主角,一般这样的不都是恶毒的最后一定会很惨的配角么,即使在后面茉莉因为一些事情当了一个好孩子,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好吧,我是个很偏执的人。
最近我无论到哪里总是有人跟着我,不是我那个经纪人阿姨就是一些不认识的叔叔,有时候是为了让我演戏,有时候是为了防止狗仔队,我觉得一夜成名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是多么恰如其分,可是一夜成名后我还没来得及感受那种快乐,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个名人的可怜。
我居然和一个当时后台的摄影师哥哥传出了绯闻,我才十二岁,居然就和一个二十岁的……我只能说我感谢你十八辈祖宗,他们会以你为荣的,因为你有本事把他们气活的。
今天好不容易没有人了,我就一个人信步的逛,前面就是一家酒吧,我一直很想去那样的地方逛的,可是以前才到了门口别人就把我挡住了。
但是今天我前面演戏时候的妆还没有洗掉,加上不伦不类的服饰,我就像是一个堕落的少女一样,其实本来刚才那一幕演的就是我在酒吧里,然后拿酒瓶砸人家的场面,既然电视剧导演认为我这样的打扮适合进酒吧,那现实生活中也一样吧。
果然,保安大叔只是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没有怎么理我,我可以看出来他脸上的轻蔑,我吐吐舌头,谁能相信我其实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好孩子呢。
我扔了一只口香糖到嘴里,假装满不在乎地嚼着,来掩饰我心中的害怕,其实我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因为还是白天,所以人不是很多,可是还是有一些节目,舞台上有一个大波浪卷发的女生,穿着露脐装,很性感地在那里唱着“我只是一颗棋子……”声音中透露着强烈的风尘味。
对,就是那种带点沙哑和性感的味道,让人一听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我找到我的茉莉了,她就是那种已经堕落了的茉莉。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我相信这种奇妙的第六感,我吹了一声响亮的流氓哨,那个女孩抬头看过来,她的脸上画着很浓的妆,让她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我冲着她打了个响指,她看着我很轻蔑的笑,其实她的牙齿很白,眼睛也很大,让她笑起来会有一种甜美的感觉,可是我却感觉她没有笑,可能是她暗色的眼影,或者是紫色的嘴唇,总而言之就是让我有一种罂粟花那冰冷又妖艳的错觉,或许这也不是错觉。
她把话筒插回到话筒架上,然后冲着我走来,我感觉心怦怦直跳,可是我脸上的妆也很厚,我猜她是看不出来我的不安和紧张的,她走来的时候有很多人看她,我注意到大多数的人目光是聚集在她平坦的,露出来的小腹上。
她肯定是注意到了这种目光,我感觉到她走的很慢,似乎是享受着这种感觉,但是脸上却带着轻蔑。
“血腥玛丽。”她对着服务员说,声音和唱歌的时候不一样,虽然是少女的音色,但是却有一种沧桑的美感,很奇怪,我就是觉得很美的声音。
“小家伙。”她冲着我笑,我才看到她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可是她的笑意没有到达眼睛。
我不知道怎么回话,手指紧张地擦拭着我的果汁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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