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脚边的绿石弓,想起很小的时候,初学箭术之时的样子。
那时,他艰难的拉开弓箭,瞄准着前方的带着红点的箭靶。一箭射出,可那箭摇摇晃晃,只飞出几步距离,就掉落在地上。
教授箭术的师父是极为严厉的。每一失利,都会扬起手中的竹竿,朝着年幼的裘索诚背上狠狠一击。
然后,他从新帮其摆对握弓的姿势,指着前方的箭靶,道:“诚少爷,认真看着那个红点,把它当成你的敌人,直视它,面对它,然后放开弓弦,射出箭矢,将他打倒!把它当成你的阻碍,当成你想要推翻的事物。你若有心,就一定能射中!”
他吞了一口吐沫,目光落在箭靶之上。心里记着师父交代的话,一遍一遍默默重复着,然后,他松开手,箭矢飞出。
那一箭,比先前那支要远上许多。可惜最后,还没到箭靶,便再度掉落下来。
竹竿再度击打而来,砰的一声,落在背上。
他想的出神,身子惧怕的一抖,才发现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此刻,他坐在屋顶上,凌晨月站在他的面前,不变的,只有那把擦不干净灰尘的绿石弓。
他忽然抬起头来,对凌晨月道:“你说,你想找一个毁掉这座城市的理由对吧?”
凌晨月回过身来,他清俊的面孔在暗夜里有些模糊,但双眼如猫一般隐隐发亮。他点头道:“对。”
“这个理由,我给你!”裘索诚没有任何迟疑,看在凌晨月眼中,似乎刚刚那一瞬间,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凌晨月脸上没有笑容,反而略显沉重。他说:“你的理由,和我所看到的景象,有什么不同?”
“你看的是什么?”
“我看到,金岛的繁盛,以及当地人的自在。就算是这深夜,我还是能听到他们的欢歌笑语。”
“你错了!”裘索诚站起身来,他站在凌晨月面前,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上一两岁,个头也不及自己高的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身影,在心中无比高大,就连自己也是不及。
他抬起手来,指着房屋上空,那些透明而蓄满海水的管道,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凌晨月望了过去,那些是白天曾见到的,人鱼一族往来的通道,他说:“小可说,那是金岛人为了方便人鱼通行特意建造的管道。”
“所以我说你错了!那些像血管一样布满整个金岛的通道,是人鱼一族的牢笼!他们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岛上,每天从这些管道穿梭在城市中的每个地方。金岛人的财富,是人鱼一族建立的。”
裘索诚声嘶力竭的叫嚷着,凌晨月不知他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他沉思片刻,道:“就算这样,但金岛人崇拜人鱼,我们刚刚进岛的时候就有人告诫过,若是做有损人鱼一族的事情,会被当地人群起而攻之。他们享受人鱼的财富时,也在维护着他们。”
“维护?”裘索诚冷声一笑,道:“若是没有这庞大的财富,谁会维护他们?再说,你真的以为这岛上会有人真心对待他们吗?不过是把他们当做发财的工具而已。”
说着,他忽然一把拉住凌晨月的衣领,指着城中平坦的广场,道:“你看那里,年轻貌美的人鱼都被带到那个地方,用他们的身姿来表演着深海人鱼的世界,被逼迫演出来赚取来往商旅的金币。你听过他们的歌声吗,悲伤得让人落泪。”
他又猛的一拉,手指只向东方一座低矮但占地面积颇大的屋子,道:“你再看那里,那是鲛绡工厂。只有人鱼族能够用海水织出这浸水不湿的布匹。那些表演的人鱼渐渐老去之后,就被带到工厂里去,余下的一辈子都会在那里度过。你不知道人鱼的眼泪也是可以换钱的吧。有多少人,为了他们眼里掉落下来的珍珠而把无数人鱼折磨致死,你知道吗?”
这些话,仿佛已经压抑在心中许久,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一吐不快的人,能够听自己将其说完。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在这一刻放下。
可他望着凌晨月,见他并不似自己那般激动,心中莫名有些失望,只道:“这些就是我给你的理由……你若觉得无用,就算了。”
他转过身,拾起地上的绿石弓,正要跳下屋顶,忽然听到凌晨月冲他叫了一声,说:“谢谢,我会去验证的。如果是真的,那这个理由,足够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笑容。道:“明天祭礼的时候,你就清楚了!”
说完,他从屋顶上跳下。
夜风习习,只剩下凌晨月一人,他望向白城的目光变了,变得凝重,变得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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