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你受苦了。”
她没有明说,但慕雪也知道她指的多半是唐飞抓到以及后来找玲珑果的事,也只是一笑。其实想想这些年行走在刀尖上,这些真算不了什么。
“慕雪,忘了他吧!”如此轻飘飘地一句话,却如一块石头击中她的心,带着她的心,沉沉下坠。
“二师父看得出来你当初对他是真的动了心,他或许不是恶人,和你却终究是不可能了。师姐妹里,你一向最关心小忆,这次出了事你却都没有去看她。这其中的原因,你我都明白。现在孩子已经找回来了,只等杀了骆少华,到时候我会劝师姐遣散无名山庄的人,你们到时候都自谋生路去吧。慕雪,二师父一向最看好你,你以后的路还长。”
“二师父,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我。水开了,该下锅了。”她转开了话题。二师父心疼她,她心里一直都明白。师父残废多年,性格一直暴躁而古怪,对众师姐妹一直都十分严苛。二师父则更像温和的长辈,严厉的同时又不失温暖。“我已经决定放下了,我以后会好好过。”
饭桌上,骆谦端着碗,拿着筷子一口一口的喂莫兰吃饭。血缘的亲情还是比他想的要浓烈些,他不知道怎么去弥补缺失的那些年,只想在她的余生里,好好照顾她。
这些年,莫兰都习惯了被人喂饭,但如今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喂自己吃饭,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当年那么小的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如今顶天立地的男子,日思夜想了十几年如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切就像梦一样。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骆谦身上,生怕他消失了一般,经常看着看着就忘了咀嚼。
“娘,多吃一点。以后儿子会一直侍奉你左右的。”说着,他又夹了一筷子递到她嘴边。
慕雪也已经习惯骆谦这样了,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真的做起事来也可以是这么细致和耐心。对讨厌的人可以狠厉无情,对爱的人也可以温柔体贴。而且专注的男人总是带了一种特别的魅力,慕雪都觉得自己越来越欣赏骆谦了。这么一起走下去,也不错。
是夜,慕雪一个人站在天井里,看着幽深的夜空,脑海里画面飞转,转换过种种。“这天有什么好看的?”骆谦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天空,黑黢黢的天幕下只有一轮残月,远远地伴着几颗孤星,显得凄楚。“外头凉,进去去吧。”
说话间,慕雪感到自己的肩头覆上什么柔软的东西,她略一低头——果然是那件她穿过的貂裘。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后悔吗?拿了唯一的玲珑果救了我,你后悔吗?”这话慕雪之前也问过,今天见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骆谦已经走到了慕雪的跟前,眸色清亮地看着她,“玲珑果恢复了你的容貌和武功,给了你新生,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可是,那是师父唯一的希望,如今我有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师父的伤却是遥遥无期了。你当真不后悔吗?”
“世事难料,谁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我觉得它救了你,就已足够了。至于我娘,受伤已多年,怕是那玲珑果也未必医治得好的。一切也许都是命吧。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好好照顾他,我便是她的手,她的脚。”
闻言,慕雪心头也好过了些,至少她替师父把儿子找到了。
“另外,我娘也不会责罚你了。这可是我替你求来的,你是不是得感谢感谢我,不如就以身相许吧!”果然,有些人就是正经不过一瞬的。
“谢谢!”慕雪没有去看骆谦的目光,她突然有些害怕里面的温柔缱绻。她低头想了一瞬,复又抬头:“骆谦你能应我一件事么?”
“说,只要我做得到!但是不要是让我离开你这种事,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替我照顾小忆好么?帮她去过她想过的生活。”莫兰这次亲自出马,想必是做了和唐飞决一生死的准备了。如果硬碰硬,死生难料,但骆谦是他们的孩子,多少还是不会有事的。
“说什么胡话?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不管怎么样,答应我,好么?”
她这是算求自己?骆谦的印象中慕雪从未用这种口吻和人说过话,以往的她都是高高在上,冷冷的一副世外看客目空一切的口吻,以至于后来关系缓和,她说话也是客气而疏离的,而如今却是放低了姿态,带了几分祈求的口吻,眸中更是像盛了水一般。似水目光淌过他的心田,让他难以拒绝,“我答应你,我照顾她。但是,相信我,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
慕雪只是一笑回应。
如果别人要杀我,你或许防得了。但是如果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怕是拦不住。
慕雪原本决定接受骆谦,可是今天看着他们母子相认,想着自己夺走了师父唯一的希望,心里还是难免自责。
慕雪心中已暗暗做了决定,不管接下去会遇到什么,她都会为师父赴汤蹈火。如果她有幸不死,她也将以自己的命为师父谋一丝希望。毕竟,这条命,本来就是她捡回来的。而骆谦,她希望替他找回缺失的那些年。
——
夜里,柳忆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就发现床前站了一个黑衣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睡意瞬间荡然无存,本能的反应是想叫,只是还没发出声,那人已经到跟前捂住了她的嘴。“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眼睛,不是大师姐是谁!柳忆当即一把抱住了她,“师姐,你回来了,我一直都担心你会出事。而且最近派里的事一团糟,仙华山庄也发生了好多事,我觉得我快扛不住了。”
抱了一会她又抬头看看慕雪,后知后觉地问:“师姐,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我没事。最近咱们的几个据点都被唐家堡的人带人查了,很多弟子都受了伤,你手下的人有没有事?”
“我手下的人倒是没有事,不过还是有一个据点被人查了,但在那之前我已经让她们撤了,换了地方。我的人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派里许多据点都被唐飞的人给端了。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出了叛徒!”派里的人一向行事隐秘,唐飞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查到她们这么多消息,一下杀得她们措手不及。“之前去找玲珑果的时候,听手底下人说花容师姐在南平镇和唐飞发生了冲突,之后销声匿迹了一阵子,会不会是花容师姐……”
“这件事我会去查,不要乱想。你的人没有折损,可见这人并不知道你的真容,对风堂的事也知之甚少。你要做的事就是隐藏好身份,继续打探消息。另外,你说仙华山庄发生了好多事是怎么回事?”本以为自己能够将顾乘风完全放下,但听到仙华山庄有事,她还是忍不住会担心,会关心。
“师姐自从你掉落悬崖后,顾大哥跟唐念月闹得不可开交,之后更是性情大变。之前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关起门来再练什么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前些日子出关了,和唐念月关系又突然缓和了,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说着她小心打量着慕雪的表情,没有讶异,没有惊慌,脸上淡淡的一如以前那个冷冰冰,不动声色的大师姐。她没有说,顾乘风现在对唐念月特别好,竟有些如胶似漆的意味。
柳忆见她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问:“师姐,那你和那个骆谦怎么样了?”
“我和他没有怎么样。不过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师父的亲生儿子。”
“居然是他?”柳忆惊讶地长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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