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忆走在院子里的时候,看见地上有几抹红色在水中晕开。天色昏暗,看得并不分明,只是直觉告诉她,这是血迹。她跟着血迹走过去,走到假山后,只见顾言歪歪地倒在那里,胸口插着一把短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她本能地想尖叫出声,却有人比她更快,捂住了她的口。
“别说话。”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似曾相识。柳忆迅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马上意识到了来人是谁。沉寂已久的采花大盗骆谦居然又出现了,竟然还杀了顾言,她猜不中对方的来意,只得点头配合。
“无名山庄的风堂主,真是深藏不露啊。”
听到这话,柳忆一惊,他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正当她快速地思考着对策的时候,却只见骆谦将一只白玉镯递到她面前,虽然见过的次数不算太多,但柳忆也能清楚地辨出这是慕雪的东西,而且大师姐对这个镯子还一副很珍视的模样。这是意味着师姐落在了他手里么?
很快骆谦给了她答案,“慕雪在我手里,你不要出声,我带你去见她。”
柳忆还在犹豫是否有诈,骆谦已经帮她做了决定,“你还有其他选择吗?我若想杀你,轻而易举。现在我要你配合我。”
他说的都是实话,柳忆也急着想见慕雪,配合的点了点头。骆谦松了手。
“小忆,你在哪里?”是陆归鸿寻了过来。
柳忆原本以为骆谦会马上挟持她离开,却不想他在她身上某处大穴拍了一下,一阵剧痛袭来,她吃痛叫出了声。
眨眼间,陆归鸿已经到了跟前,“放开小忆!”
“哼,你叫我放我就放吗?不想让她死的就别过来。”骆谦把剑架在了柳忆的脖子上。
陆归鸿看着倒在地上的顾言,怒火中烧,暗暗地已经将金针藏在手间,又怕他伤着柳忆,只得妥协寻找着机会。
柳忆不知道骆谦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但念着慕雪在他手里,自己的身份也已经被他知晓,只得配合地做一名人质,面上露出恐惧。“陆大哥,救我!”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放了小忆,我可以放你离开,否则,你休想离开这仙华山庄。”他放大声音,故意惊动了周围的人。
“是么?”骆谦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当然他听见了远处有人过来了,“我限你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药箱,带上最好的伤药,去后山的树林里找我。记住,只准一个人,否则,就等着替她收尸。”
他将地上的顾言朝陆归鸿一脚踢出去,同时收了剑,捞起柳忆跃上墙头。
陆归鸿本能避开,但他不能由着顾言死后还受此磨难。遂也不闪躲,一把捞过。接过顾言的尸体再看,哪里还有骆谦和柳忆的人影,飞出的几枚金针也被他悉数打落,落于淤泥中。
——
树林里,骆谦将柳忆双手反剪,绑在了身后。“骆谦,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说带我去看师姐。”
“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了。另外,不要和我耍小把戏,不然受苦的可是你自己。”确认绑得紧紧的,骆谦朝仙华山庄的方向扫了一眼,果然看见有人朝这边走来,正是拎着药箱的陆归鸿。骆谦的嘴边浮现笑意,冲他到:“陆公子果然守信。”
“别废话,我人已经来了,放了小忆。”
“我自然会放她。”话音刚落,骆谦已足下生风,鬼魅般飘至了陆归鸿身前。纵使陆归鸿心有防备,也不想他竟然动作如此之快。他慌乱接招,惊觉对方掌力惊人,远在自己之上。他硬接一掌,退后数步,但骆谦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还不等他还手,已如风而至,一手刀将人劈晕。
一旁的柳忆看得目瞪口呆,陆归鸿的武功也不差,居然这么快就被骆谦摆平了。想想自己的武功,此刻真的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骆谦扛起了陆归鸿,并没有再看柳忆,只是经过她的时候,冷冷地说了一句:“跟上。”
柳忆正寻思要不要趁机做点什么,却只听他又来了一句:“要想早点见到慕雪,就别磨蹭。你要是觉得你能打过我,就尽管暗算我。”
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柳忆心里愤愤,但也还是绝了偷袭的心思,乖乖地跟着骆谦走了。
——
慕雪在床上躺久了,也觉得无趣,索性起身从床上下了地。虽然身上的伤还没好,但这点伤对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行走江湖多年也习惯了。她也已经接受了现实,哪怕很痛。
房间里依旧是熟悉的模样,下地之后,慕雪想起了什么,又回到床上,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几个小暗格,东西都还在,只是事过境迁,人已变了。她只是打开了立马又合上了。
桌上还有骆谦准备的粥,鸡丝粥盛在碗里,放在了一只砂锅里,装着热水闻着。看到这,慕雪也是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骆谦竟然能这么有心,那个心狠手辣,性格孤僻的采花大盗。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好奇他究竟经历了一个怎么样的人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虽然听说他摧花无数,偶尔也的确是油嘴滑舌无赖透顶,可慕雪觉得他并不是一个贪图美色之人。而且他的所作所为,慕雪总觉得不能参透。说他对自己有意思,怕是有那么几分吧。可慕雪绝不相信只是看上了自己几面,他就爱自己爱得不能自拔了。而且这一路,他却是是一直在帮着自己,可慕雪总是觉得他带了某种目的,某种不得而知的目的。
说到底,人心难测。想想陈千恪,不是在答应自己的第二天反水了么,一击致命,几乎将她打入万丈深渊。还有那突然毒发的婢女与管家,消失的接应的人。也许她早就被人设计了,只是她不自知而已。
想的多了,难免有些头疼。九月的雨天,多少带了几分寒意,慕雪只是穿着单衣在屋子里便凉凉的打了一个哈欠。
她转身披了一件衣服,推开门,湿意扑面而来,雨水像细线从带着青苔的青瓦间垂下,千万条织就一片迷蒙。天是青灰色的,暗沉压抑,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自己的住处,亮着零星的灯火,徒生出一种悲凉。现在,外面应是万家灯火依次亮起,可口的饭菜端上饭桌了吧。那仙华山庄,在这样的雨天只怕依旧是热闹非凡。红烛罗帐,一对璧人。心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殷红的鲜血直往外涌,却已没有人在乎。
慕雪低头去看自己腕间的玉镯,却发现手腕上空空如也。看另一只手,也只是白布包裹,上面也没有那玉镯。她连忙跑回了屋,一顿翻找,却一无所获。
正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骆谦带着柳忆回来了。
见到柳忆,慕雪连忙迎了上去,“小忆,你怎么来了,衣服怎么淋湿了,快进来擦一擦。”原本冷漠的脸上涌现出了一分关切。
柳忆却仿佛没听到般,怔怔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小忆?”慕雪伸手去拉她。
“大师姐,你的脸……”柳忆没有再说下去,虽然竭力忍住,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慕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毁了,只怕笑起来也是狰狞可怕的,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掩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大师姐,这是谁干的?”柳忆的口气从原来的难以置信变得震怒。
慕雪不答。
柳忆想到了一旁的骆谦,一把将慕雪护在身后,手指着骆谦气势汹汹的说,“是不是你做的!你杀了顾言,还抓了师姐,是不是你把师姐害成这样的?”她气得乱了方寸,眼眶微红,艳艳秋波中满是警惕和敌意,如同一只发怒的奶猫,张牙舞爪,一副要吃了骆谦的模样,哪里还像那个躲再慕雪身后,需要靠她照拂的小师妹。
“不是我,是唐飞。”骆谦说得平静,顺手还摘下了脸上的眼罩。
看到眼罩后的那张脸,柳忆只觉得无数惊雷在头脑中炸开,将头脑间炸得一片空白。“你,怎么是你?”
“没错,就是我。”骆谦看柳忆依旧是一副惊诧的模样,猜她一时是想不明白,好心道:“今天你看到的那个顾言,不过是我从唐家的弟子里找了个身形相近的易容的罢了。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你大师姐而已。”
后面那句话却是慕雪也始料未及的,他今天出去,使了这么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竟然只是为了守在自己的身边?
骆谦环顾了一周,发现房里有明显地翻找过的痕迹,就猜到幕雪找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个镯子来,塞到慕雪的手中,“给,你想要找的东西。”
这个男人真是……
柳忆越发看不明白了,昔日老实巴交,感觉可以任自己搓扁揉圆的顾言竟然一夜之间变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骆谦。而且一直药杀他的大师姐竟然还和他关系不错的样子,她觉得一下子消化不了。她轻轻拉拉慕雪的袖子,“师姐,这究竟怎么回事?”
慕雪拉她坐下,把前因后果都与她说了。
柳忆听完了,对唐飞简直恨得牙痒痒,看着慕雪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如果她早点找到慕雪,慕雪也不用遭遇这些事。几番犹豫,她还是开了口:“大师姐,那孩子还好么?”
“孩子?孩子……”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将目光转移到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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