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畅被人搡进车子,一块黑布套在她头上,什么也看不见。她不禁嘲笑:“你们兰哥还真是沉不住气,怕我溜了啊?”
没人理睬她,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一会儿后……
“小杨真他妈可怜。”
“闭嘴!”两个声音先后响起,又很快回归安静。
几十分钟后,车子停了,苏畅跟着他们上了几个台阶,经过一条走廊,上二楼,进了一间屋子。
苏畅全程配合,没有一点违拗。对方一扯掉头布,刺眼的灯光迎面而来,她忍不住眯了眯眼。这个房间很熟悉,上次陈浩带她来过。地方很大,站满了人,少说有二十来个;地方很小,人群只给她留了中间一条缝,李兰生坐在正前方,已经成了个血人的小杨箕坐墙边,看见苏畅,他胸口急剧起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话。
“我手下原本建议,找个人一枪崩了你,不就完了?何必要费这么多周章,”李兰生拿起玻璃几上的一把枪,“可是我真心不喜欢枪,砰的一声,人就没了,太让人惆怅了。还是匕首好,别看这家伙冷冰冰的,它可比枪什么的有人情多了。只要对着喉咙轻轻一划,再往里搅一搅,人不会立刻死掉,命好的说不定还能留下几句遗嘱,拿刀的人也是一番畅快淋漓。可惜,我这心爱的玩意,它至今还没饮过血。”李兰生顺起手边一把匕首,动作轻柔地除去皮套,刀刃一闪,寒光冷冽。
“小杨挺老实的一个人,编个谎话也圆不了,说什么家里有急事就先回去了,是向展九通风报信了吧。好好的个人被你带坏了,我这损失可真大。”
“我已经来了,你就直说吧,到底想怎样。”苏畅心里一连骂了几声放你妈的屁,才稳住了情绪。
“我原本只想要你把赵艳艳带来,小杨就安然无事了。但我手下说你来之前打了电话,是给展九的?看来你一丁点也没打算听进我的警告。所以我给你换了个选择题,只要你帮我杀了展九,然后我们还是朋友,不然,只要我的人一发现展九的人出现在附近,我立刻送你和小杨上西天。”
苏畅低头瞧着眼前一片乌泱泱的脚,如果眼睛也可以做武器的话,这会儿那些人差不多全趴下了,这帮混蛋!
“我思考过了,果真照你说的做,横竖是个死。展九这个人虽然不咋地,可是他讲信用,有情义,我死了,他一定会照顾我家人的。小杨,对不住了,你再亲也亲不过我家人!”
话音未落,她豪气猛涨,一个鹞子翻身,扫倒身边几个,贴地滚向角落一张单人沙发,她手一摸,一根木棍在手,不由惊喜交加。刚才她远瞅着黑糊糊的这块东西,还有点不敢确信,这会儿她非常想当面向陈浩道一声谢,太感谢了,这么会雪中送炭!
棍子弹出尖刀,小陈仙画的绿色已经褪成灰溜溜的了,以前为防陈浩冷不丁冒出来,所以她一直让儿子随声携带着,虽不能随便伤人,用来吓唬对方也成啊。苏畅抡起棍子,混无章法乱打一通,棍子敲打处,肉体被击打声噼噼啪啪的响;刀刃所到处,衣裳皮肤被割声撕拉撕拉的一片。
虽说苏畅身手不一般,对手也不是菜虫喂大的。这些打手出手没有套路,却有一身的骄蛮力气,刀、棍子、拳头轮着招呼过来,时间久了,苏畅稍感力竭。
“你的身体比较弱,不适合练什么大开大阖的武功。我多年隐身于此,自创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招式,现下都教给你,你别小瞧了它。”山上雾霭稀薄,稍远处云海蒸腾。灰色的天空下,老僧站在石台上,向苏畅一套套演示。
如果去掉老僧凝重的神色,去掉身边的场景,那就是个活生生的凌晨广场舞。苏畅心里嘲道:这老头子唬起人来倒是挺有架势的。
即使这样,她面上也不敢小觑了对方,认认真真地练起来,一盏茶功夫,她额上开始滴汗,两腿开始打晃,而老僧纹丝不动。一炷香时间后,她已经耳鸣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老僧笑呵呵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你都练上一遍,一年后我再看你练的怎么样。我这里没有电灯,不能上网,点的蜡烛,喝的水,吃的饭菜都得靠山下的朋友挑担上来,非常贵重,所以到了月底千万别忘了交钱。”
想起那让人肉疼万分的数字,苏畅大喝一声,尖刀猛力刺向背后偷袭,试图一把抱住她的打手,苏畅就着这股力道,扳着棍子一头不放,拼命往下压,往后推,身后几个人像推倒了的多骨米诺牌一样纷纷踉跄摔倒。
“我这套身法,讲究的是个随意,取剑在手,你练的就是个剑法,挑、撩,点点到位;使起刀来,就是个刀法,劈、砍,刀刀有力;舞起棍来,那就是个棍法,扫、打,棍棍伤人。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百花齐放!”老僧耍到高兴处,就地取材,拿到什么是什么,扫帚在他手中挥舞起来,连成一片虚影,凌空拍向石桌,“喀啦”一声,花岗岩应声裂开。
仿佛又回到了那时那地,苏畅越打越顺畅,挪展身形,进退闪跃,灵活多变,成了一条通体滑溜的泥鳅般,畅游河水,没有丝毫阻碍。
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苏畅回了C城。她自觉已经重新活过一遍,兴冲冲地找到陈浩居住的地方。她心里呐喊着,一定要狂揍对方一顿,直到那人跪下来求她,词语不动听不够,情感不到落泪处不够。终于,那男人出来了,小心地呵护着臂弯里的女人,黑色的雨伞倾向对方那边,自己半边身子一会就被大雨淋得湿透了。
如被雷击中,她呆立雨中,一颗火热的心瞬间被大雨浇透,浇凉。她想起两人初认识那一刻,她还在店里打工,也是这样的一场大雨,同样一个男人,同样的姿势,真的很讽刺。从前只知道一个劲地忍耐,只知道一个劲地吵闹,自己那疯婆子一样的二货样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耻笑了去,她还是假装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努力钻营已经分崩离析的家庭。她骂自己傻,活该,哭哭笑笑,笑笑哭哭,总算是彻底地清醒了,身体里腾的燃烧起复仇的火。
对方人多,受伤了的人下去,门外又有人补进来。苏畅想,我即便有那个金刚钻,也耐不住这瓷器活是个大工程,必须想别的办法。
展九站在车边,他刚刚踩灭一根烟头,袁青山跑过来,“查到了,在兰生会所。兄弟们也赶来了。”展九不说话,只是往车上一坐,所有车子几乎一齐发动,向目的地奔去。
袁青山坐在车前,心里波涛汹涌,他努力回忆老大和苏畅见过的几次面,怎么也捋不出一根线头来证明老大是在哪里,在何时对对方动了心思的。
陈仙靠着窗边,瞧着黑漆漆的天空,叹气,“九点了,妈妈还不回来。”他拿下李笑文手中演算的笔头,让他看着自己,“老婆,你瞧瞧,我右眼跳个不停,是财还是祸?”
李笑文一把推开纸头,坐到陈仙身边,“小鬼头,你如果再占我便宜,你信不信我会马上离开,有本事别等我走了之后一个人在家哭鼻子哦。”
陈仙抱着李笑文,一脸忧愁,“我想着正事呢,不和你开玩笑。你不觉得妈妈最近太不正常了吗,事情好像粘她身上,没个完了!”
他手脚又一摊,一副伤心难耐样,“多怪我太小了,帮不上忙。以前爸爸打她,她都是把我关房里,我几乎没听见妈妈哭过,叫过。直到一次,她太匆忙了,忘了反锁,我才得以跑出去......”
“她在那人脚底下蜷缩成一团,两手不住地护着重要位置,只是敌不过他手脚太快……”陈仙停顿几秒,继续道:“我哭喊着跑过去,我想保护她,那人已经疯了,他打到了我,妈妈一把抱紧我,她不停说,你竟然打儿子,姓陈的,你有种……”
“你爸爸妈妈好不好?”陈仙似乎讲不下去了,他换了个话题。
“我爸爸妈妈都是工薪阶层,生活不富裕,可是他们感情非常好,对我也非常好。”李笑文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又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还是不对啊!
小陈仙扑闪扑闪他那双长长的睫毛,咧了咧嘴。
擒贼先擒王,就是现在!
苏畅撂倒一人,半空中又连蹬几人,再一个后空翻,已然出现在李兰生面前!
苏畅手变爪抓向李兰生的脖子,想先一步制住对方。临到头,她还是留情了,对方的家庭不一般,她怕伤了对方以后,这事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砰!”,苏畅身子抖了一下,摔倒在地,右肩鲜血大量涌出,汨汨流淌。周围人见她中枪,像被打了兴奋剂,纷纷跑来,压脚的压脚,按手的按手,苏畅再也动弹不得。
“谁让你多事的,我正看得兴起呢!”李兰生桃花眼立了起来,朝开枪的人发火。
他蹲下身子,“你虽是个女的,看着讨厌,没想到也是个人才,可惜了。和小杨道个别吧。”
苏畅嘶哑着嗓子,“陈浩还等着我和他领离婚证呢,你杀了我,他找谁领去。”
“呵呵,黔驴技穷了?想不出别的招了吧。陈浩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我给他在当地找个人,说个情,离婚,哼,分分钟钟的事情。不过,这人情是要还的,所以我才没干。这样说来,他又要欠我一笔,你就先替他付了定金吧。”李兰生双目一直,手持匕首,凶狠的朝着苏畅裹在纱布里的右手用力刺下!
匕首钉在手掌中心,苏畅惨叫一声。正在这时,“嘭通”两声,两个人先后被踢了进来,同时有人怒吼:“李兰生,你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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