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吐着舌头做了个高难度的鬼脸。
“精神年龄你也高不到哪儿去吧……”
…………
黑夜中，孩童从床榻上站起了身子，一步步走到了桌前静静望着少女的眼睛。
“有一些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关于她的么？既然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
“那家伙的话，我问了也不会听到回答吧。”
“趁我还有些闲心赶紧问吧，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就行了。”
孩童这次没有在意明显过高的开价，只是静静开口问道：
“她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真的是人么？”
“类似的问题晋皇曾经问过卜丘老头儿，得到的回答只有八个字。”
少女微微扬起眉梢，淡淡望着孩童漆黑的眼瞳：
“生而为人，逝而为天。”
孩童眼瞳微缩，如置身于凛冬之湖。
“此话何解？”
“关于她的存在，或许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理解，即便是岐天阁阁主卜丘，在她身上能看到的或许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她的存在，与其说是奇迹，不如用冥冥中的命运方才能勉强解释。”
少女是是神色极为罕见的认真。
“你可明白何为天？”
“苍宇之穹顶，众生万灵之始，无形无象的无上意志。”
“你所说的正是世人对天的理解之一，自古以来无数的先辈圣贤都留下了自己对于天的理解，如将其全部记述下来，浩如烟海的书简或许能够填平极北之地的那道天堑渊。”
少女从酒壶中倒出了一滴酒，然后轻轻接在了掌心中。
“但是如果将浩如烟海的书卷概括起来，就只剩下一句话——天，就是天。”
这句话显得有些多余，更像是一句废话，她却说的极为认真。
与此同时，掌心的那滴酒竟是渐渐悬空漂浮了起来，在孩童眼前化作一柄极为袖珍的小剑。
“你说这是一滴酒还是一柄剑？”
晶莹剔透的小剑静静悬浮于半空中，微小到肉眼几乎难以看见，却有着无匹剑意锋芒蕴藏在其中，即便是巍峨山岳挡在这柄剑前也会被轻易洞穿。
孩童仔细盯着那柄悬浮在面前的小剑，瞳中倒映出一道道凛冽着寂灭气息的锋芒。
“天下有剑如山，天下有剑成河，天下有剑如海，无论是剑榜上排名上百的绝代名剑还是这柄滴酒小剑，亦或是小钥儿的那柄天阙都有着共通之处，剑形，剑意，剑魂，三者齐聚便已然成剑，即便只具其一，在世人眼中或许也是一柄剑。”
忽然间，小剑微微颤动起来，剑身上浮现出一丝丝肉眼无法看清的纤细波纹。
这柄小剑在刹那间化为了一只通体透明的蝴蝶在半空中飞舞，在大殿中盘旋了几圈便轻轻落在了少女的指尖。
“而这只蝴蝶即便能展翅飞翔，却无论如何也成不了真正的蝴蝶，在我手中它或许可以比一头远古妖王还要强大，却也终究化不成具备神魂的生灵。”
话音微顿，少女指尖的蝴蝶微微振翅，薄如蝉翼的身躯兵解消逝于天地间。
“这或许就是人与天的本质区别之一，即便是无上至尊亦不能逆天而行凭空创造生灵。然而世间有逆天之道，上古公输氏机关傀儡术超凡登仙，数千年来一代代机关大师劈山搬海，萃取无尽天精地灵，最终以九座山峰为鼎炉，神魔精血为炉火，通过震世惊仙的手段炼制出了五具铭刻了世间无尽符文的通天傀儡，彼时彼刻天降劫雷，浩瀚如海，粗重如山，方圆千里内的大地与天空被千万道雷霆笼罩，直至七日七夜后才渐渐敛去，其中四具傀儡连同无尽大地都在天威雷海中化为了劫灰，仅剩的一具也已然残缺不堪，通体布满了裂痕与焦灼的痕迹，铭刻在体内的亿万道玄妙符文在雷海中同傀儡本身融合，最终成就了能同公输氏那座墨楼比肩的存在——‘一脚凡尘，一脚登仙，半分器物半分人，借半数天工，超凡得圣。’这是岐天阁初代阁主对这具傀儡的评价，至此之后这具傀儡得名人胄，人胄已然超凡入圣，相当于半个生灵，曾只身迎战上古至尊亦是不落下风，单纯的人力根本无法制造出这等几近神灵的存在，人胄能够最终成就神圣，也正是因为借取了些许天道之力才得以实现。”
“所谓天道，玄奥莫测，即便是世间对天道了解最深的岐天阁也仅仅只能窥见一鳞半爪，花开花落，草木枯荣，大雪压空，冰雪消融，风起云涌，星河流转……世间的一切，从古至今直到无限时光长河的彼岸，从石缝中的沙砾至苍穹亿万里之外的星云，万事万物都逃不出天道的轨迹，天是存在，是意志，更简单来说——天即是天，无形无象却又牵引着世间的一切，天道是轨迹，是印痕，是天地万物的本源，是一切的起始与终结。”
………………
殿外数十里，一直在枫树下站着的那位小姑娘随手折了只红叶放在掌心，指尖轻轻按在了纵横交错的叶脉上，唇齿微微张开，由于声音实在太轻，刚刚开口就消散在了风中，即便是她自己也没有听清。
微瑟的秋风席卷着这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在长空之上吹拂而过。
夕阳的余晖下，清冽的秋穹上淡淡回响着那句随风消逝的声音：
“秦渊，秦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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