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山盯着他的双眼看,好想要从中看出丝毫的犹豫,很久之后他发现那双眼睛里出了平静没有其他半点涟漪,又看了看文斐捂着的胸口的衣服,叹了口气道
“你决定就好,平淡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着打开手札抬起衣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方黑色的印章缓缓地印下“晚上去见见莫师吧”声音有些干燥,说完合上手札,抓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杯中早已没了茶水,拿着茶壶往茶杯里倒
文斐起身接过茶壶恭敬的给杯中添水,看着在杯中浮沉的茶叶不语,缓缓地倒满水,好像能看见莫离山岚那间道观透过窗柩投在茶水中的影子慢慢平静,其实窗外还是那颗榕树,哪里能看见山岚上的道观。
夜里,新月初上,银辉布满林间,夏日里夜风是酷暑时比较冷静的东西,抚动枝头的叶子熙熙瑟瑟掩去夏虫的鸣叫声。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睡起宛然成独笑,数声玉笛在沧浪。”淡淡的声音从山岚间那破败的茅屋飘到林间,声音苍老却依旧豪迈其中依旧夹杂着淡淡酒香。
“莫师今儿怎的这么高兴,夏意正浓饮酒呤诗好雅兴啊”文斐从林间走出来,依旧是那身灰衣依然如此平静。轻轻推了推茅屋门扉,里面被什么挡住了
“前人夏诗一首,答应我明日入了浩然境,你便进来”苍老的声音不急不缓道
“莫师这是又要为难我么,老头你真是不放心啊,浩然之前可是还有平心静气之境那是那般想入便入的,而且小兔崽子我可是对修道并无兴致”文斐无奈道
“哼,小兔崽子别说那些废话,要是心中没货与其让你前去秋试给我丢人,还不如现在就打折你的腿”话语打乱了先前高雅的氛围
“这么狠,好了老头跟着你十年来看完了你当初带来的所有典籍,后面的路让我自己走吧.。”文斐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接着道“为何修道,不外超脱世外求个大逍遥大自在,可是连心意都不可遵从又如何逍遥自在”
“吱呀”残破的房门缓缓开启,文斐正想前行
“好了,你既早早已决定了,尔下也见过我了,要走便走吧,只是你不曾修道,平心、静气、浩然、无为连这些小小境界的人你都打不过,如何做自己想做的事”屋里穿着灰衣的老头抬起干枯的右手挥了挥,宽大的衣袍着身更显得身形消瘦,一道纸屏后一方竹床上一个石枕随处散落的书卷,显得那么孤零零,冷清清。竹床上挂着把剑鞘却没有剑。
看着远远夜空中那片厚重的云,握了握笼在衣袖中的手,文斐觉得自己的心也紧了紧,看着老头干枯的手欲言又止
“我还能活好几天,不用担心了,至少等着你叫我师尊那天”老者眼中划过当年那道雷霆,好似不想多言,费力的挥挥袖袍,茅屋缓缓关闭
远远那片乌云飘摇而来,文斐觉得自己的脸被什么打湿,好像是要下雨了。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茅屋前的人已经不在,只留下淡淡的话语被夜风吹去远处。
“往事如尘,新夏已至,这路确实行不尽,可是夹路的又哪里只有桑麻,太平人也不是想做就可以做得了的”
“你若真想做个清净人,村里没人赶你走的”
苍老的声音在茅屋里缓缓飘荡
“你确定让他离去是明智的”不知何时文远山站在莫师身旁问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我既然已经劝过,就不要强求了”
“但是小斐与这些往事并无太多关联,又未曾修道,身负这些责任是不是太重了”
“这是他的缘法,他终究不是这界里的人,他走时记得把那片枯叶给他”老者说完便不再言语,仿若是有些累了,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不是此界中人,终会有离去一天,离去之时不应有所牵挂。就像文斐自己说的,他是会走的。
文远山比文斐先回到家,等文斐提着被山中夜露打湿的衣服前摆,回来时,递给他一个浅黄色的包裹,里面放着换洗衣物、几本手札和名帖。远远看去不像是包裹更像一张铺开来的枯叶。
一夜去了,初升浩日一如千万年来照常,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村里除了文远山和山岚破道观里的莫师没有人知道文斐已经离开了。不是文斐不想自己离开的消息让村里知晓,而是不愿。村庄很小,村里的河也很小,小到即使一人的离去也会激起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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