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阴氏庄园。
“小姐,小姐,不好了,听说刘将军的哥哥大司徒刘縯被皇上处了斩刑啦!”还未及起身,这一大早的,唐儿这小丫头就闯进房中大呼小叫。
“你说谁被处斩?”仿佛听到刘什么,处斩……阴丽华一下从迷糊状态惊醒过来,也不顾这九月里,清晨些微的寒意。
“大司徒刘縯!”唐儿重复了一遍。
“刘縯……”拍了拍跳得厉害的胸口,阴丽华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让唐儿为她拿来衣物,梳洗一番,匆匆的赶到爹爹阴陆的房外。趁王莽自顾不睱,哥哥阴识悄悄护送自己回到家后,早已投刘秀军营而去,如今,一切只能靠父亲了。
“小姐,老爷和夫人还没起呢,我们这么急着过来干嘛?又不是刘秀被……”唐儿在阴陆房门外,举起一只手,犹豫着不肯敲门。
“爹!”不等唐儿的小手落在门板上,阴丽华自己上前敲了敲门。
阴陆正和夫人躲在被子里睡懒觉呢,自从绿林军和新莽的军队开战以来,几乎天天都有人登门,有寻求庇护的,有筹措军资的,当然还有许多打秋风的……虽然都本着谁都不得罪的原则,也隐瞒了阴家兄弟俩在刘秀军中的事情,但这数月下来,累也累得不行了,况且还有阴家那数不清的生意……现在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吧,宝贝女儿还不让自己清静清静。
也罢,想自己女儿向来乖巧,知书识礼,从未如此唐突过,阴陆只好拾掇拾掇,赶紧起身。
打开房门,迎上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只是杵得太近,差点没把阴陆的鼻子碰到。唐儿看了,在一旁捂着小嘴偷笑,阴陆没好气的送了个大大的卫生丸给她。
“女儿呀,你这么早,不去好好的用早膳,跑来我房门口,是有什么急事吧?”阴陆才舍不得冲自己的掌上明珠发火,别说一大早,就是午夜子时来敲门,他也会立即从被窝里钻出来陪她。
“爹,刘秀的哥哥被皇上杀了!”阴丽华扶父亲向房内走去,接过值夜丫鬟递来的毛巾,递给阴陆擦了把脸。
“那又怎样呢?又没有杀刘秀,看把我女儿给急得,都不让老父亲休息了。”阴陆不甚在意地取笑道,看阴丽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假装又拿起毛巾擦手。
“爹,怎么你也取笑女儿?如今,两们哥哥紧跟在那刘秀将军身边,即便旁人不知道哥哥们的身份,那刘玄既能借口杀了刘縯,接下来就该找机会除去他的兄弟刘秀了。倘若刘秀被诛杀,那哥哥们岂不危险?”阴丽华焦急地道,为自己哥哥担心不假,为刘秀自然也是万般担忧,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女儿,你如何得知那刘玄接下来会对付刘秀呢?会不会是你多虑了?”阴陆狐疑地看着阴丽华,虽然知道自己女儿从小聪明睿智,但她自那次出去躲避王莽的求亲,回来之后,便不曾出过门,这些事情她又怎么能猜得出来?
“爹,女儿在军中之时,常跟在哥哥们身后,出入刘玄大营,也曾从旁观察,对绿林军的将领也有些了解。那刘玄心胸狭隘,他身边的朱鲔、李铁等人更多是奸险狡诈之辈。”
看阴陆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自己,阴丽华又接着说道:“刘秀将军在昆阳之战中以少胜多,击退王莽四十万大军,战功显赫,刘玄一伙势必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他让刘将军出外征战,便是有意将刘秀兄弟分开,他再逐一击破。此番先杀了刘縯,接下来,就该找借口除掉刘秀了……”
看着阴丽华晶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阴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儿甚至比他的两个儿子更加聪明,她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只是,那刘玄与我们阴家并不熟,而且,这种事情他也决不会卖人情。如今天下未定,势力割据,为父也不知该向谁开口求情。这可如何是好?要不,为父写信,派人送到刘将军营中,叫你两个哥哥赶紧回府,免遭池鱼之殃。”那刘秀,只好听天由命了……这后半句被他留了下来。
“爹,如果哥哥们肯回来,那自然最好,只是,你也知道他们的性子,如果知道刘秀有难,他们会只顾自己性命,乖乖回家来吗?”
“女儿倒是有个计策,若是可行,当能救得刘秀脱险,刘秀无恙,哥哥们自然也就安全了。”看父亲点头默认,阴丽华走上前去,坐到阴陆下首,轻声说出自己的计划,只见阴陆不住地微笑点头。
邓晨接到消息,也从南阳匆匆赶到长安。一走进刘秀营中,便感觉到气氛不对,知道刘縯遇害的事情已经掩藏不住了。
也不等通报径直来到刘秀帐中,只见他呆呆地坐在案前,阴识和阴二人也都肃立一旁,不敢吭声。
“三弟……”话未出口,涕泪先流。
刘秀强打起精神,起身将邓晨让到几旁坐下,这才发觉阴识和阴也在,方才想起他二人不知何时就已进来,只是自己哀思颇重,他们没有吭声,自己竟忽略了,忙歉然地把兄弟二人请了过来。
邓晨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刘秀面前,神色复杂地说:“三弟,这是阴小姐给你的书信。”
刘秀哀伤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抬手接过书信。阴识和阴听说妹妹竟然主动给刘秀写信,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
“又不是写给你们的。”邓晨看他俩脖子都快抻细了,说道:“你们自家妹子,待日后回家兄妹团聚,叫她一天写一篇给你们……”
说到兄妹团聚,刘秀猛然的抖了一下,邓晨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叫上住话头,安慰道:“三弟,大哥被刘玄所害,我也十分难过。只是,目前更紧要的,是不能再让那刘玄再来害你……”
阴识接过话头:“将军已经命冯副将传令下去,谁也不准再提此事。”
“话虽如此,只是这杀兄之仇,不能不报!”邓晨咬牙迸出这句话。
刘秀将已看完的书信递给邓晨。邓晨接过,阴识兄弟凑上前去,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连声叫:“好巧!好计!好巧合的计!”
阴更是在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会以为将军真的不顾与刘縯的手足之情,为了前程连杀兄之仇都给忍了下去?却原来是忍辱负重。口中嘀咕道:“看来,妹妹和将军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刘秀不说话,只颤抖着手铺纸研墨写奏章。
更始帝刘玄杀了刘縯,正担心刘秀会向自己寻仇,却意外的接到刘秀的奏章,奏章上不仅没有提到昆阳之战自己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并且表示自己在外听到兄长以下犯上,竟出言公开诋毁皇上,实是罪不可恕;而自己作为刘縯的兄弟,没有能及时发现兄长的放浪形骸,也有过错。
更始帝本是因为那刘縯向来不服皇威,藐视自己,“不得已”听了朱鲔和李铁的话,将他杀掉,如今见刘秀如此谦恭,反而对他有些愧疚,毕竟他们兄弟俩立有大功,想那刘秀为人谦恭,况且,若不是刘秀坚持抗敌,恐怕此刻自己已被王莽所灭。
不顾朱鲔的劝阻,于心有愧的更始帝封了刘秀为武信侯。刘秀强忍悲痛,回到宛城并受封后,不敢与兄长的部下有丝毫接触,每日装出对刘玄感恩戴德的样子,享受着表面的歌舞升平。
李铁见刘秀没有按自己的计划,接到兄长被杀的消息后痛哭流涕,悲痛之下作出一些过分的举动,或说出忤逆皇帝的话来,反而什么事都仿若没有发生一般,还受了封候,心中愈加不平。
这天上朝,李铁又搬出以前刘縯对更始帝不满的事情,欲打压刘秀,他认为自己在昆阳一战中立了大功,却只封了个偏将军,而罪臣刘縯的兄弟,却被封了武信侯,心中十分不满。
他上前向更始帝启奏道:“皇上,臣昨夜在城东巡守,发现一人在菜市场旁烧纸钱金箔,口中呜咆咽咽,竟是在哭祭忤逆犯上的刘縯。臣将他抓了起来,经审问,该人交待是武信侯让他前去的……”
更始帝立马变了脸色,但他很快又重新露出笑脸,不甚在意地说道:“那刘縯虽对朕不敬,但武信侯还是忠心耿耿的,再者说,既是同胞兄弟,派人前去祭奠,原也是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仍自气定神闲的刘秀道:“刘爱卿,你既是想要祭奠兄长,不如朕替你找个风水宝地,将他的灵杦从野葬山迁回,重新安葬,可好?”
刘秀知道他是故意借机试探自己,且不说李铁所说的那祭奠之人是真是假,抑或根本就是他无中生有杜撰出来的,更始皇帝也不会去深究,他更关心的,是自己有没有真的臣服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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