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里有个声音催促他靠近,骨头中荒凉的遗言又警示他杯弓蛇影的危险。
何红豆回眸灿然,“我也找了个下家,还是个小、鲜、肉。”面对这个苏阅,仿若他乡遇故知,她卸下所有心防,俏皮无比。
“认真的,还是要结婚那种?”苏阅问。
何红豆猝然愣住,她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她从未想过要和纪子焉结婚。
她爱纪子焉吗?当然爱,但这绝对不是爱情的爱,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人生里的救赎,唯命是从的圣律。
何红豆爱纪子焉超过爱她自己。可这样的爱里,很少很少包含爱情的成分。她知晓了他喜欢她,她就成全他。用她从死神那里偷来的生命给予他快乐,然而她并不会成为他的妻子,一个不知何时会被收回成命的死人或者一个过尽千帆的人渣,怎么有权利去站在一个万丈光芒的男孩身边呢
她仅仅是贪恋他的温暖,爱慕他年轻鲜嫩的生命。
就像那个凛冬之中的夜晚,她攀附着苏阅朝阳般的身体,一遍一遍唤他圣僧。
她渴望得到救赎,又彻底厌弃自己烂掉的生命,躲着藏着不敢付出真心。
她害怕那颗坏掉了的心会犹如脓毒,染黑掉男孩那鲜艳有力悸动声声的魂魄。
“玩玩而已,”何红豆绞着手指苦笑,“与年轻人在一起,欢喜最要紧,结局已经不重要了。”
玩玩而已,真的吗?她心头有穹音回响着一遍一遍问。
两人沉默良久,她犹自喝了一口果汁,敲着桌子打破尴尬,“对了,苏阅,你现在做什么的?”
上辈子那个苏阅典型的社会精英,出身苏门大宅,身负一辈期望,光凭借一身光鲜履历,即于千万人中亦出类拔萃。何红豆死后,他更是三十岁不到便被家族赋予重任出任上市公司CEO。与何红豆这种暴发户家庭出身不同,苏阅言谈上下自有气度,举止之间尽显雍容。
这样的人,居然爱上了何红豆,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何红豆本人挠挠鼻头,能勇于自比为排泄物,她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现在这个苏阅嘛,何红豆不怀好意地睇一眼,自己都混得这么差,他又好得了哪去呢?单就这身西服来说,就有够不伦不类。这个苏阅的脸虽清俊,身材上来说,也太过健硕了点吧。
啧啧,这小胸肌,衬衣都快撑爆了……
果真苏阅不堪承受如此猥琐的目光,俊脸一红,“自家企业。”
“?”何红豆巴巴地望着他。
“种猪场。”
pardonme,baby?她……她没听错吧……
那双杏眼若野鹿般亮滑,小脸憋得绯红,纤丽手指紧紧捂住嘴巴,怕一不小心笑掉了大牙。
苏阅红着脸展示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辈子帮种猪打的飞机,比帮自己还多。”
“噗!”何红豆终于忍不住了,笑得弯下腰。
“你别笑,这是个很严肃的工作。生育大计,天理伦常。”苏阅强自镇定,尤自辩驳。
何红豆揩掉眼泪,果真很严肃问,“一头种猪大约有几头老婆?”
“自由恋爱60头,媒妁之言可高达600……”苏阅说到自己擅长话题,拿出了专家型数据。
“怎么自由恋爱,怎么媒妁之言?”何红豆好奇。
“所谓自由恋爱,就是两猪看对了眼,相互你拱一下我我拱一下你,在达尔文的伟大光芒下达成生儿育女的共识,继而啪啪啪啪啪……媒妁之言当然是由我等采~精员做主,很人工地用某些不可言说的器具,帮助一对未成见面的新人,孕育优质后代……”苏阅滔滔不绝讲起来。
“那岂不是跟那种代孕妈妈梗言情一样?”何红豆双手捧起,眼冒金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额……什么鬼?苏阅楞了片刻,压着眉毛斜睨眼前满头鲜花盛开的小女人。
“就是那种霸道总裁他大房生不出孩子,总裁妈为了传宗接代,找灰姑娘当代孕妈妈。本来双方可以在不见面的情况下全靠科技怀孕受~精,脑抽作者偏偏为了肉,安排一个见面啪啪啪情节……一啪即中不说,女主还很没合约精神的带球跑路。然后很多年后,一个看上去很天才,实则想让人两耳光把他抽死的小屁孩出现在男主面前……”
苏阅忽感头大……这种莫名熟悉的讨打感在眼前妆容精致的小女人头顶上空萦绕不去,令他生了想要揍她一顿的冲动……
小女人越放越轻松,侃侃而谈,问东问西,从为猪打手~枪的三十六种姿势,问到汉子猪与妹子猪某个地方的契合度问题。
苏阅右手支着肘,似有若无地盯着女子,纵容又随性地解答着,不停科普一个又一个没下限没节操的知识。
他看着女子笑,捂着嘴的轻笑,咳出涎水的闷笑,仰着头的大笑……无数无数的笑……
那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令苏阅倏然生起害怕的意味。
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悸动使他暗自惊惶,那股苦苦隐藏了二十余年……即将破城而出……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令他鼻翼泛酸的颤动……
那般似曾相识,又那样不可挽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女人委实可恶极了,可分明头一次相见,似又走过了几个轮回……
苏阅撇过了头,不再看她。
他不再看她,不要再看她,不敢再看她。
好像哪怕一眼,便能把他现在的生活推向万劫不复。
他如今有了美满的家庭,令他欢颜的工作,深爱着彼此的伴侣,他无须再多出一个旁枝末节。所以他理性地退却了,他须远离这个身具危险气息的女人。
“哇,这么说来,种猪该有多幸福?”何红豆猥琐崇拜,欣羡不已,一谈到性方面的话题,她总是很有话语权。
这回苏阅没有立刻回答,很忧伤地环视左右,酝酿了半天情绪,幽幽道,“没有尊严的男人何来幸福可言……”
“600头新娘……每天都能愉快的啪啪啪……”何红豆瘪嘴对手指,不自觉委屈想起她这十年来,才和小纪啪过一次,一次啊!!!
苏阅摆首,虽说汉子猪在自身能动性上有自由恋爱的理论可能……可是……“一出生就被关在限位栏里,挤不出优质子孙就会被毒打,更可怕的是,它们一辈子其实没上过一头真正的妹子猪,”苏阅神秘莫测摸了摸自己好看的双手,“全靠我这双小手啊……”
“变态。”何红豆嘴角龟裂。
“……等等,你说什么?”苏阅挠头。
“苏阅,你个大变态!!!”
满天繁星的夏夜里,苏阅笑着与何红豆道别,他没有要何红豆的联系方式,何红豆显然也具有同样的默契。
两人于一家咖啡店街角分道扬镳,挥手道别。
苏阅想,是的,只有不再见她,才能断绝一切危险的不确定性。
然而为什么,一想到这,连骨头也犯了风湿?
……
……
有人问我你到底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若是我能够明白,我便不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
只缘春风中的一笑,我的生生世世有了你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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