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体小人叶盈盈泪雨霖霖,她娇柔祈求着,帮帮我帮帮我。
“帮你娘啊,老娘见了这种鬼畜都蹲在墙角瑟瑟发抖,谁叫你不知死活去招惹!”
摆渡人靠着背景板很潇洒吐了个烟圈,“满意你所看到了的吗?”
“满意个鬼啊!你告诉我里面哪个人物三观正常?啊?!”何红豆朝摆渡人喷水咆哮。
“别那么激动嘛~别看剧本很鬼畜,其实任务蛮简单,只要你成功阻止男主成为杀人犯就算和谐这剧本了。”摆渡人打了个响指,“是不是轻松明白加容易?”
“这……”何红豆踟蹰,毕竟被告知和谐剧本是体力活,地府一般不给开外挂……
摆渡人熄掉手中烟头,踱过来朝何红豆隔空一划,银色光晕飞腾而出,瞬息万变间,通往人间方界的通道开启,“别说了,这剧本马上要送去高审了,你得尽快行动。”
“等等!”何红豆伸出一爪,做尔康脸。
“等个篮子啊!”话毕,他伸手往何红豆眉心一点,女子便落入万丈深渊中。
月勾如水,星流无穷。
何红豆无限下落,落啊落啊落,终于撞进了一个身体里。
当了数日轻飘飘的小鬼,她一还阳就感受到地球引力带来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哐当!这具身体从高处落下,噼里啪啦滚了一整个楼道,直到头触到香味四散的垃圾桶才堪堪停住。尼玛了个渣,剧痛中平素优雅惯了的何红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按照剧情的尿性来说,她该是穿了那个胸大脑萎缩的叶盈盈才对,这样香味弥漫的出场方式真的大丈夫吗?
恍惚中有人徐徐走来,抓住她袖口将她拖了老远,远离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堆。待拖到平实地方,那人按住她的胸开始做建复,何红豆意识虽迷迷蒙蒙,心里却估摸着该是一场艳遇。话说根据剧本男主纪子焉的描述来看,他是何红豆以前最爱的款,变态是变态了点,白眼狼是白眼狼了点,架不住人家快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臀,清朗俊美,其高冷禁欲的气质迷惑人心,最重要的是原文里无数次提到他有多么的器大活好!何红豆不由舔舔嘴唇。
这一次她绝不渣纪子焉,要把男主哄好哄热乎了。
所以当何红豆费尽心力睁开眼的一刹那,内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激动呢。
“呵,不装死了?就知道你皮糙肉厚,祸害遗千年,真是撞不死你。”眼前面黄肌瘦脸皱得跟霉面包似的小屁孩一脚一脚轻踢着她胳膊,见她醒了,下巴翘得老高一脸神嘲讽样。
艳遇梦瞬间炸裂,何红豆脑内轰鸣,不是男神就算了,熊孩子是怎么回事?
上辈子的何红豆大概是世界上最讨厌人的幼体的人类,朋友圈但凡有人晒娃,她果断拉黑删之;公司有人带娃入内,她总会找到理由把人速度调离;为防止小区里见到野生熊孩子,她甚至搬到了不见人烟的半山别墅,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
眼前这只人的幼体似乎与她还有几分渊源,两人电光火石间对视良久,沉默中过招数回。
“小东西,快点把我扶起来,本人就不计前嫌方才你对我口出狂言。”这具身体刚才从二楼滚下,全身痛到发麻。何红豆审时度势,决定稍微软化一下态度。
“呵呵,纪苑啊纪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比万里长城还要厚三寸。是个人就自己爬起来,爬不起来就别进这个家门了。”这枚人的幼体张口无情,嫌弃觑了她一眼,鼻子一哼径直上楼了。
嘿这熊孩!
何红豆一口气没憋过来差点挂掉,待气顺了,寻思着纪苑这个名字,绝望从心中升腾而起。她满打满算穿成女主用爱的光环感化男主,再不济成个痴情女配也能旁敲侧击拿下纪子焉,就算炮灰也成,凭借何红豆的恋爱脑,全都不是事儿。
万万没想到生活如斯坑爹,果然千金女主、痴情女二、美艳女三都是积了阴德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像她这种死人渣,也只有穿成妖道角继姐的份了。
没错,她现在的身份就是男主纪子焉那个长相丑陋、贪得无厌、极其无耻的继姐纪苑!剧情里她一共出场了两次,一次是她毒打甚至抛弃了尚处幼年的纪子焉,女主顺手捞起小男主,这是整个故事源头;一次是纪子焉回国复仇,她跑来厚颜无耻地认亲,结果被纪子焉杀害,从而领到了首份美味可口的便当。
仔细想想这个人戏份虽少,然而每次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愧是改变剧情河蟹剧本以正三观的重要转折点。
然而、可是、but,何红豆从上辈子起主点技能就是恋爱脑,要她以继姐的身份跟男主谈恋爱,滚犊子去吧!她虽然是个人渣,但还有点道德底线,况且这个时期的男主……男主……
她想起那个霉面包脸小屁孩,神啊,她捂住脸哀叹。
何红豆心情抑郁地盯着爬满青苔和绿斑的过道,空气里都泛滥着抵死贫穷的味道。她歇息了一会,便如身残志坚的小白菜般挪动着爬了起来,手指一挨到扶梯,那滑湿油腻的触感立马令她胃部翻江倒海。
上辈子的何红豆好歹是个富家千金,出入皆贵品,往来无白丁。大学毕业出了那场车祸,出院后她继承了父母公司,由于不善打理遂请了专业经理人,自己一个人开了一家小广告公司,谈谈恋爱渣渣人,说起来还算一个蛮愉快的富二代。
哎,往事已随风逝去。
何红豆慢腾腾坐在楼道上,原身的记忆如滔天洪水般涌进了脑海。
纪苑原姓何,名红豆,与她的名字一模一样。纪苑记不起自己爸到底是谁,她自打记事起就跟着她妈鲁胜男女士,凭借依附一个又一个男人顽强存活。
鲁胜男女士骨子里是个很上进的人,一心想过好日子。不过她有点辜负自己名字里胜男两个字,她身体力行地教育纪苑,想要活得好绝不是靠自己双手,而是如何傍上比上一个更好的男人。很不幸的是鲁胜男女士本身资质平平,傍上的男人也一代不如一代。纪苑十三岁那年的一个晚上,鲁胜男女士不堪被自己的第四任丈夫毒打,带着女儿连夜逃离了那个酒瓶子堆积比山高的家。
没过多久鲁胜男女士在证券市场认识了一个叫纪衡的男人,男人西装革履款款而谈比鲁胜男以前的丈夫们全部加起来还要英俊多金,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竟然瞎了眼对鲁女士大献殷勤。很快地,鲁女士第五次步入婚姻殿堂,并按照国际惯例把女儿改姓纪。
婚后生活并不愉快,鲁女士发现纪先生在骨子里跟她是同类人,两人拼了命把自己捯饬得花枝招展,一个想傍富婆一个想靠土财主,没想到两个骗子凑到了一堆。这还没完,两人分别带了两个拖油瓶。两人撕破脸后,连带纪苑与纪子焉也水火不容。纪苑天生看不惯这个整天臭着一张脸摆明了嫌弃她和她妈的便宜弟弟,在这孑孓丛生的腌臜地方,谁又比谁高贵得有哪去。
拼拼凑凑的两年还没过完,鲁女士与纪先生就出了事。纪先生骨子里天生有疯狂因子,眼红股市疯涨,打了鸡血般磨着鲁女士拿出老本投资,甚至把两人仅有的房子也押给高利贷公司以用来杠杆炒股。鲁女士稀里糊涂被纪先生洗了脑,两人共同不切实际地幻想着未来生活的金山银山。那段时间僵硬了两年的婚姻生活一度破冰,隔音效果不好的破房子连夜传出嗯嗯啊啊的惊叫唤,吵得纪苑几个月没睡过一个完整觉。
纪苑的脑子里深深印刻着那个夜晚,好似她人生所有的奔逃都来自于夜,当时她正要入睡,还没来得及把耳塞塞入耳洞里就听到惊天破地的一声巨响。她穿着睡衣从床上跳起,破旧楼道里人声嘈杂起来,从窗户外拨眼下看,一对纠结着的躯体仰卧着,暗红色血液蔓延,死不瞑目的四只眼球凸出。警车嘟嘟嘟驶来,纪苑没来由平静如死灰,她转过头望着纪子焉,干瘦清秀的男孩也深深望着她。他俩不着一词,甚至几近冷漠,用无穷无尽的沉默去面对父母猝死的悲剧。纪先生与鲁女士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自杀,股市急转直下,他们赔光了老本,承受不住高利贷的追讨最终选择用死亡逃避现实。
此时正值仲夏,距纪先生与鲁女士狼狈逃离人世间不到半年时间。楼道里满满写着“追债”和“血债血偿”的恐怖字眼,家里但凡有价值的物品都已被搜刮干净,就连这套房子都在银行冻结中。毫无血缘关系与感情基础的姐弟俩走投无路,两人经历世态炎凉,都一般冷漠。稍微大一些的纪苑在这段时间里不得不挑起与高利贷、居委会、银行周旋的重担,她在校成绩差,属于社会少女,重压之下把脾气都发在纪子焉身上。她仗着自己提前发育的好身板时常用藤条毒打男孩,致使这个从不吭一声苦的男孩身上总没一块好皮。纪子焉越是不服软倔得像头驴,纪苑就越要打服他。他俩都天生反骨,凭什么他仍青涩鲜嫩,自己却因虚涨几岁就必须承受社会全部的恶意。
何红豆闷闷接受完了原身的记忆,少女压抑的情感致使她喘不过气来。纪苑在原著里被妥妥打上一系列人品恶劣的标签,这样的人通常为读者不喜,此时此刻心意相通,何红豆突然理解了她。
纪苑与纪子焉的家在城市灰~色~区域的破旧筒子楼里,说不清是六十年代还是七十年代的老建筑,工厂烟囱冒出的浓烟长年累月熏灰了它的表皮,青灰墙上爬满黏腻的污渍。这里一层楼四户人家共用一个厕所,纪家位于四楼最里间,为报复纪家半年多来引来高利贷骚扰,其他三户人家统统把自家垃圾倒在了纪家门口。原身就是为了扔垃圾才从二楼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何红豆推门而入,发育不良的小男孩正端着一碗面吃,大约二十坪的客厅里除了一张木桌两根板凳和一个电视机外,光秃秃得跟雪洞一般,她打了个寒颤。男孩也不看她,大吃着连葱都没有的素面,一时两人无话。
“咕咕……”过了老半天,乖乖坐在板凳上神色不清的少女,胃部发出了最忠实的召唤。
“饿了就自己去做饭。”男孩吃完面,连汤汁都不放过。他专注汲取面汤,仿佛在对碗说话。
“……”何红豆捂着肚子,她不是不想做饭,她是做不来饭。大小姐没见识过穷成这怂样的人类,她家里聘请的是外边五星级酒店大厨,连西餐都能做出三星米其林的风味。后来搬出去与苏阅住后,也都是苏阅那货做给她吃。
何况,她一面对人的幼体战斗力就低至零,与儿童相处经验不足,柔话软话全都说不出来,不如干脆闭嘴。
男孩从凳子上跳下来,卷起袖子端着碗就入了厨房。不一会那边就传来淡淡面汤香味,男孩小脸贴过门,对何红豆吩咐,“家里没酱油了,你去打点来总可以吧?”
何红豆才反应过来,胡乱点两下头,脑海里思索这个家放钱的位置。纪苑为了仅存的那点钱不被高利贷搜到,藏在了小木床底下的暗格里。她放弃形象撅着屁股抠了半天,才从暗格最里面抠出来一个糖果锈铁盒,打开一瞬间,两张一毛农民伯伯随尘埃起舞……
“诶,那个……”何红豆脚尖划地,踟蹰靠墙。
“怎么?”高冷男孩围着围腰,水锅沸腾。
“我们好像穷到连酱油都打不起了……”
何红豆很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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