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阵眼!阵眼到底在哪儿!”感觉到这一派虚假的祥和之下,仙气越发微弱,魔气反而越来越盛,千凰暗自着急!
忽然,千凰感应到某处的元气波动特别强烈,抽动身形,瞬间出现在了阵眼之处。
只见那处漂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散发着阵阵魔气,这便是阵眼之珠,也是构成阵法的一件法器。
阵眼通常是法器构成,只要摧毁了法器,这个幻阵就破了。
俗话说,水满则溢,不知道将法力将它灌满了,它会不会炸掉!
千凰想到便做,不留余力地催起法力灌到那阵眼之珠里。
不过片刻,只听作为阵眼的宝珠发出一声嗡鸣,顿时裂成两半。
也是千凰运气好,她的神识十分强大,是以能找到阵眼之处。其次,流殃已经吸引了布阵魔将的注意力,千凰趁虚而入,竟使得这次破阵异常顺利,不然,千凰应对起着精妙的阵法,也要够呛。
于此同时,周围的幻象瞬间如冰雪般消融了。
阵眼一破,整个十二都天神煞阵就像断了的链子,寸寸断裂,威名赫赫的十二都天神煞阵就这样戏剧性地被破除了,连千凰都觉得有些诧异!
幻阵一破,千凰一眼便看到了流殃,他的周围,几个神仙也逐渐恢复了神志,身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些魔将企图用阵法麻痹敌人,而后出其不意地斩杀对方。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躺了几具神仙的尸体。
对面,便是十二魔将,千凰飞奔到流殃身边,见他的衣服上有不少划伤,不免担忧道:“流殃,你没事儿吧!”
流殃摇了摇头,“我没事儿,此次,倒是多亏了你!”说话间,流殃将视线转向对面。
千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便见百米开外的对面,站着十来个魔将,脸色铁青瞪着这里。阵法被破,受反噬之苦,他们的状况也不是太好,有的嘴角溢血,想来受了内伤,还有的面色苍白,也不过是在硬撑而已。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千凰在人群里看到一个人,身穿红衣,精致的脸上,眼角一点泪痣,妖冶冷傲,正是凌尘。此时,他也怔怔地望向这边,眼里闪过一丝痛色。
见此,千凰突然有些不敢直视,他是在为自己伤了他,而伤心吗?
千凰却没有发现,凌尘身边,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用一样沉痛复杂地目光这样看着自己。
见千凰发呆,流殃不免推了她一下,“凰儿!”
千凰回神,有些小小的紧张,“怎,怎么了?”
“你去看看凤铮和尚翎如何了?我这里不用你管了!”流殃也是注意到了千凰和其中一个魔将的眼神交流,恐怕两人是旧识,担心待会儿交起手来,千凰为难,刻意将她支开了。
千凰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点了一下头,留在这里,真的是进退两难,无论是袖手旁观,还是对敌方出手,都不太合适。
转身的时候,她终究忍不住对流殃道:“流殃,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流殃望著她低垂的脸。
“那个穿红衣的男人叫凌尘,曾在我流落魔界的时候,帮助过我,你可不可以,饶他一命!”这话说出来,千凰有些脸热,本就是生死之战,她却要求流殃放过凌尘,确实有些过分了,但是,她别无选择。
“好!”流殃二话不说,点头同意,甚至没有问任何原因。
见此,千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流殃莞尔,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去吧!”
千凰这才默默地退出了这个战圈,即使转过了身,她还是可以感到有两道炙热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自己。一个肯定是凌尘,那么,另一个呢,又是谁?
而在另一个隐秘之地,尚翎与弑天遥遥而立,彼此成对峙之态。
一个仙气萦绕,悲天悯人,一个魔气冲天,邪气凛然。
“上一次仙魔大战,你我虽双双陨落,终究还是我天界赢了,这一次,你还要以身犯险么?说到底,你与我,本就同气连枝,若你能安安分分地统治你的魔界,不再进犯人间,不再打天界的主意,我此战,可到此为止!”尚翎身着白衣漂浮在空中,气息恬淡得不带一点烟火气,偏生让人觉得难以企及。
弑天一阵冷笑,话语张狂,“当初若不是莲镜从背后放冷箭,你以为,凭你能胜的了我?难不成,你还想故技重施,舍小我而成大我?本座告诉你,即使你舍了这条命,没有莲镜,你照样杀不了我。反之,我会将你永久封印,从而,控制整个天界。届时,天下万物,将唯我独尊。而你们,只能沉睡在冰冷的地底,做两只无奈的可怜虫!”
闻言,尚翎也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想要永久地封印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尚翎身形一动,瞬间靠近了弑天,手一抬,光洁玉润的食指朝着弑天的额头点去。
弑天眼里闪过一道紫光,屹立不动。
高手过招,尤其是到了两人这般境界,往往是一招定胜负。
也许只是一抬手,一投足之间,胜负已然分晓,他们动用的不再是本身之力,而是空间之力,乃至于天地之力。
尚翎的手指在接近弑天额头一掌之距,四周的空间便开始一阵扭曲,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下舞动,如穿花蝴蝶,一掌之距竟用了半刻钟才得以穿过,最终,还是点到了弑天额头之上。
手指方才触到弑天的额头,尚翎脸色一变,没有其它动作,反而慢慢收回了手指。
尚翎淡淡道:“依照你我现在的实力,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也无大碍……”说罢,尚翎抬起手掌,从胸口处吸出了一团朦胧的元气。
弑天刚开始有些疑惑,待看到那团元气整个儿从尚翎身体中脱离而出,银紫色的硕大元气体在他的掌中不断翻滚,如天上那永不堕落的太阳,那样亘古和神秘,弑天的脸色,这才变了,“你疯了么!”说话间,弑天的身形猛地一动,就想后退。
他所谓的无碍,就是牺牲自己的本体元神,和他同归于尽!
有时候,他真的无法理解尚翎的思维,这么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自己一打天界的主意,他就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哪有人,这么积极地找死?难道,在这偌大的世间,就没有一点留恋的东西!
到了这时,他又有些理解,尚翎明明喜欢千凰,却始终不肯接受她,宁可双方受伤,也不肯踏出一步。直到,亲手将她推给了别人,自己黯然神伤,也丝毫不后悔。
因为,人一旦有了爱情,便会留恋,便会舍不得死!
而他,从一开始,便是注定被牺牲的结局,所以,他不能拥有爱情。
否则,自己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有负苍生,他便成了天下的罪人,便违背了他存在的初衷。
如果自己接受了对方,仍旧舍生取义,到时候,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会生不如死。
如果注定,不能拥有,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接受。至少,这样你不会太受伤,也不会太绝望,你还能等来一个真心爱你的男子,而不是为我苦守光阴,生不如死……
想通了这一点,弑天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这一刻,他眼前浮现了千凰的脸,从初识的懵懂可爱,到最后的心如死灰,他心里,忽然有种针扎的疼痛。
这时,尚翎微微一笑,向来温和的笑容,这一刻竟莫名有些肃冷,轻轻一挥,手中的元气团瞬间消散,与此同时,方圆五百里外的九个方位同时出现了团状云雾,连成一体,弑天后退的速度却大为减缓,不是他不想退,而是,事到如今,他的身体也受到了强烈的限制。
此刻,周围的空气就像是被无形的黏液填满一般,他动一动都觉得困难,而且,身体各个部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挤压,简直难受之极。
弑天面色骤变,“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才不敢随意施放自己的本体元神,这是衍生力量的源泉,也就是命根,消耗本体元神,与消耗自己的生命没什么两样,尚翎这是在找死。
尚翎不置可否,右手轻轻一握,再松开时,手中出现了一个极微细极小的黑点。
薄唇轻启,吐出的是四个冷凝的字眼,“终结之眼!”
话音才落,黑色小点急速扩大,瞬间吞没了尚翎。
一个呼吸的时间,黑色小点已经膨胀到了弑天身周,眼看着下一刻,就要将弑天吞入其中,而弑天,依然无法动弹,那双暗红的眼里映照着急速放大的黑点,弑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惶恐。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飞来一道黑色玄光,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唤,“父亲!”
爻阳虽然不知道尚翎使的是什么招,但是,凭借他过人的感应,这黑点虽然平静,却有着毁天灭地般的破坏力,就连他,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弑天若是被这黑点吞没,只怕再也出不来了!
“阳儿,不要过来!”弑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大声制止爻阳!
尚翎是打不过自己,但是,他燃烧本体元神所施展的终结之眼,却足以将自己封印在那个永远封闭的黑暗空间,而自己,这一刻,竟无法反抗,他不想连累儿子。
最终,黑洞还是将弑天一口吞没,空气中极为稠粘的压力瞬间消失了,黑洞却越缩越小,似乎随时都要消失。
眼看弑天被黑洞吞没,爻阳情急之下,右手往天灵盖用力一劈,顿时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同时,从体内逼出了九成的本源之力,将之强行送入了黑洞里。
也许,这样是以卵击石,但是,他不想什么都不做。
这九成的本源之力,只减少了黑洞的收缩时间,从黑洞之中传来了一股微弱的意识,便湮灭不见了。
猝然遭此重创,爻阳如遭雷击,口中不停的吐着鲜血,一把跪在地上,爻阳那张不变的冰山脸孔开始出现了皲裂,望着黑洞的方向,满脸痛苦,“父亲……”
终究是,没有用么……
终于,黑洞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停止了物质吸收,瞬间消失。
千凰赶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平静,她看不到任何战斗的痕迹,只在一处空旷的地上,看到跪在地上的爻阳。
千凰大步走了过去,绕到他身前,才发现爻阳似乎受了重伤,嘴角下巴都是血,身前的地上,更是吐湿了好大一块儿地方。
千凰瞬间慌了,忙不迭给他擦血,“爻阳,你怎么了?谁伤的你!”千凰从没见到这么虚弱的爻阳,一身魔力几乎耗尽了,此刻半个身子靠在她的怀里,看起来,比爻瑞伤的还重。
爻阳摇摇头,倏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就似落水的人抓住了浮萍,嗓音有些哽咽,“我没事,只是,父亲他……”
弑天是他的父亲,千凰是他的母亲,在他的心里,其实有个隐秘的想法,他们三个,本该是一家人的!此刻,弑天消失了,而他无力挽回,此刻,他最想倾诉的人,就是千凰。因为,这是他在这个世间仅存的亲人了,他渴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安慰。
“他怎么了?”千凰诧异,还有些冷漠和戒备,弑天的死活是她关心的,不过,她只希望他死。
她的冷漠刺伤了爻阳,还是低声开口,“父亲,他消失了!”
“消失了?去哪里了?”千凰不知所谓,弑天那么厉害,怎么能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
爻阳摇摇头,语气很悲伤,带着一种深深的自责,“我也不知道,他被吸进了一个黑洞,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闻言,千凰一愣,似想到什么,颤抖地问道:“那么,尚翎呢?”
谈到尚翎,爻阳的语气瞬间就冷了,一个杀父仇人而已,“一起消失了!”
千凰心中一痛,有些激动,“怎么消失的,你告诉我?”
爻阳抬起头看着千凰,眼里有一种深深的失望,“一同消失的还有我的父亲,你是我的母亲,你只关心那个跟你统一战线的男人,就不关心一下我的父亲么?你知道,我我无法救他,心里有多内疚么?”
闻言,千凰挫败地跪在地上,摇着头的脸上,瞬间溢满了泪水,“你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
她心里太苦,太难受,尚翎的死,对弑天的恨,儿子的误会,简直让她要窒息了!
那个人,那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自己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他呢!
平日里,共处一片天域,不怎么相见,还不觉得,真正失去了,才知道心里原来这么难受,那比拿刀在她心窝上捅,还要痛上千万倍……
到底是爱了几万年的人呢,这个世间,第一眼被她烙进心间的男子,如今,就这么去了……
远处的喊杀声穿透天宇,传了过来,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最高端的战场,已经结束,胜负便在大战场,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想到此,千凰强自收拾起情绪,一擦眼泪,扶住爻阳,哽咽道:“阳儿,事到如今,娘不能再由着你乱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你周全的,你不要怪我……”
“我不——”
话未说完,爻阳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千凰从他颈后收回手掌,扶着他的身体放平,若是全胜时期的爻阳,自己可能还没把握制住他,但是,如今的他,真的是太虚弱了……
千凰藏好爻阳,正要赶往战场,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异动,千凰猛的回头,全神戒备,“谁?”
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惊呆了,只见空中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裂缝之内,是深不见底的幽暗空间,虽然只是口子,从里透出的古拙幽秘气息却让人心生忌惮,不过,最令千凰惊讶的,还是从空间里斜伸出来的一只手,一只血淋淋的手,所有的肌肤都被鲜血覆盖,只能根据轮廓,依稀辨出这是一个男人的手。
这只血淋淋的手,费力地往外伸出,很快,又伸出第二只,同样是血淋淋的。
两只血手艰难地往外爬着,诡异得让人心惊,千凰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清浅了!
直到连只手臂都伸展出来,千凰终于明白,这是有人要从里面挣扎着爬出来,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响起爻阳之前所说,尚翎和弑天都被吸进了一个黑色空间里。
那爬出来的人岂不是……
千凰死死地瞪住那个费力往外爬的人,心里一阵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这个人是弑天还是尚翎。若是尚翎,她立即将人从里面救出来,若是弑天……
但当半个血淋淋的身子从黑暗空间里爬了出来,抬起那张不满鲜血的脸颊,千凰大失所望,反而还有一种绝望……
尽管他的脸上都是血,但是,千凰还是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弑天,那双融入血色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弑天,没想到,你的命这么硬!”千凰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弑天。
换做以前,她见了弑天只有逃跑的份儿,但是现在,弑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那个神秘空间,一身魔力几乎都要耗尽了,便如强弩之末,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她真的,一只手指,就能够捏死他,这个想法,让千凰心下冷笑。
“是你?”见是千凰,弑天诧异中,更有一种无奈,环视四周,没有见到爻阳的身影,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那样子,几分绝望,几分认命。
不过,他此刻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双手无力垂落在地上,身上的鲜血不住地往外淌,真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候,这都不是重点,而是他此刻抬头仰望着千凰,如此卑微的姿势,只怕是他生平第一次,这戏剧化的一幕,让他的心微微复杂,却莫名没有憎恶。
在此之前,只有这个女人雌伏在他身下的份儿,她何曾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他的身前,仿若能主宰她的一切。但是,事实就是,她确实做到了,无论是有意还是巧合,这一次,他的生死,完全握在了她的手里。
爻阳那九分本源之力确实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也是尚翎没有预算到这一突发状况,故而给他钻了空子,凭借这股力量,他生生撕裂了黑暗的裂口,从里面艰难地爬了出来,但是,这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勉强,所以,才成了这般模样。本想,出来后若遇阳儿,自己便得救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暂避锋芒,天界没了尚翎,自己何愁东山再起,到时候,铲平天界,还不是小菜一碟。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出来后,遇到的竟是这么个冤家对头。
天底下,没有比她更恨自己的人了,她又将如何对待自己,他不用想都知道……
“动手吧!”弑天抬头看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姿势,但是,眼下,没有办法。
更因为,他忽然很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好好看看这个女人,为此,他第一次放下了自己的骄傲。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他惊愕于人在生命最脆弱之时,心里竟会如此柔软。
这个时候,他也想到了尚翎,想到他爱而不得,不得而不敢表露,他忽然觉得,尚翎很可怜。
如果终究是陨落的命运,至少,他得到了想要的。
对,他想要的,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他想要她,从很久以前,便想要她。
因为想要,而不得,所以他偏执残忍,想尽一切手段去逼迫她。为的只是让她臣服,结果,只逼得她越逃越远。
他不后悔,因为,他生就是这样骄傲的性子,死也不能折辱的骄傲,所以,事到如今,他没有求饶,有的只是求死。因为,他早已看透,她和他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在想要的女人面前,死也不能丧失的尊严,一个男人,至高无上的骄傲,作为魔神,所不能陨落的骄傲。
他和尚翎,莲镜一样,都是这个世上,最最孤傲的人!但是,因为他狠,所以他输了,因为尚翎善,他也输了,只有莲镜,那个狡猾的男人,暂避锋芒,置身事外,看起来,是最先受伤的人,实则,他才是赢得最漂亮的人。因为,他一开始,便将自己完全地保护起来了,却塑造了自己无比英勇的大无畏形象,真是狡猾的家伙啊!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千凰冷笑,还是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长剑,抵向了弑天的胸口。
弑天,是一定要杀的,在确定是他的时候,千凰便做好了决定,不惜一切,也要将他斩杀于此。
她不能让尚翎白白牺牲,她更不能纵虎归山,陷天界于水火,她更要,为她曾经所受的折磨,讨一个公道。
“弑天,你欠我的,我今天要一并讨回来!这个世间,没人比我更有资格杀你!”
弑天缓缓低下了头颅,无人看见,他低垂的脸孔,安详闭上的双目,嘴角,却是微微上翘的,尽管满脸鲜血,但是他有生以来最温柔的笑容。
这个时间,没人比你更恨我,因为,没人比我伤你最深,你自然最有资格杀我!
可是,我依然不后悔,因为,世上能在心里留下深刻情绪的,除了爱,就是恨,爱我,你已不可能,那便恨我我。
没人比我给与你更深的伤害,你便永久地记住了我……
掌中用力,锐利的长剑带着极具杀伤的法力插进了他的心脏,只听得“扑哧”一声,剑身洞穿躯体,弑天浑身一震,突然抬头,那只血淋淋的手掌一把握住了剑身。
千凰惊讶地发现,那双暗红的眼里,没有憎恶,没有残酷,有的只是坦然平静,那张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邪肆纯真的笑容宛若初见。
“这柄剑,做个纪念吧!”话语一落,只听得“咔嚓”一声,剑身从他的手指处平整断裂,他的笑容忽然有些恍惚了,身体却渐渐瘫软,“我又没有说过,其实,折磨你,我也很累……”
来不及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千凰便看到原本成裂缝状的黑洞忽然化身为一张大口,将弑天的身体猛的吞了进去。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只在原地留下一滩刺目的血迹。
视线落到手里的半截儿长剑,上面还沾了他的鲜血,千凰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用尽所有的力量,折断了她半截长剑,留个纪念,什么样的纪念的,仇恨,乃至于思念?她迷茫了……
为什么,杀了他,她并没有想象中复仇的快感,有的只是无奈,心绪却比以往更加复杂了,她想起了弑天临去前的一眼,那个微笑,尽管满面鲜血,却给她一种灿然生辉的错觉,就如初见一般,那个邪魅纯净的少年。
初见时,小有误会,后和好如初……
弑天啊弑天,为何你不能给我一个完全地恨,非得给我一个谜,让我杀了你,也不得安生!
只是,一切都结束了,你欠我的,也还清了,但愿,永不复见吧……
片刻后,一个带着无上威严的嗓音响彻寰宇,于凌厉处,深藏一抹叹息,“弑天已经伏诛,魔界少主也已认输,这是代表你们少主的魔焰令,你们看清楚了!”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一个极美的白衣女子立于高空,手持一个红光缭绕的黑色令牌,庄重而威严,此刻,她将令牌抛掷空中,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惊骇的同时,也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毕竟,在他们心里无可匹敌的魔神和少主殿下怎会这么容易伏诛?
但当那道黑色令牌在空中翻转,呈现它的全貌之时,魔族中已然出现了不少的骚动,令牌,是真的!
而正在与凤铮对战的魔王笑千殇也因千凰的话分了心,王,居然败了么,还是和那人同归于尽了?就连少主殿下也……
前来帮助笑千殇的娃娃则是因为看到了千凰,整个人都愣了,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她呢!
之前处于下风的凤铮却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掌打中了笑千殇。
笑千殇的身子重重落地,下一刻,一柄锐利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娃娃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当下一阵懊恼。
只要这把绝代神兵插入了笑千殇的喉咙,他受损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本命魔元,他如何敢轻举妄动。凤铮更是变剑成丝,将笑千殇牢牢捆住了。
千凰也窥见了这边的动静,再次高声开口,“魔王已战败,缴械投降者,可免一死!”
魔族中瞬间出现了不小的躁动,很多人都已经相信千凰的话了,事实上,过了这么久,他们的魔神大人还没有现身,似乎已经昭示着某种结果,还有他们的少主大人!
虽如此,不少魔族还是拼着鱼死网破的心,继续血战。
只是,失去了主心骨的魔将魔兵们,便如失了头的群马,失去了斗志,一击就散,兵败如山倒。
战争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天界消灭了大部分魔军,最终,魔军残留主力退居魔城。事到如今,他们早已经相信了千凰的话,因为,他们所寄予厚望的魔神和少主始终没有出现。不过,天界之主尚翎也未出现,很可能和弑天同归于尽,与五万年轻如出一辙。虽如此,魔界还是没有力量再与天界一战,因为,剩下的两个领导者都被天界俘虏了!
天界本可杀入魔界,千凰却不同意,并且在这件事上很坚持。因为煌诛驻守天宫,尚翎已经逝去,能做主的,便只有凤铮。凤铮知道千凰是顾着爻阳,倒也理解她,将此事压了下来。
千凰在一处秘密之地,将爻阳唤醒了。给他吃了一颗九转金丹,爻阳比起之前的情况好了很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问千凰,“如今战事如何?”
千凰淡淡道:“魔界败局已定,如今还在负隅顽抗!”
“败局已定,这么快?”爻阳诧异,虽然弑天消失,对魔界不利,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落败,此事,有蹊跷。
“弑天已死,你和魔王都败了,魔界便如一盘散沙,自然要败。”
爻阳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我败了?我败给了谁?还有笑千殇,他和娃娃联手,不可能这么快败给凤铮啊!”倏然,他目光一凝,猛的瞪住千凰,“是你吗?你用我做了手脚?”
当时,千凰打晕了自己,不仅是为了他的安全,更是为了利用他魔界少君的身份,威胁魔将魔兵们投降,她怎么能这么做?
察觉到他激烈的情绪,千凰也急了,“阳儿,你听我说,这场战打下去,对双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令天下生灵涂炭。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和五万年前一个结果。你觉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我只是让这场大战提前结束罢了,我不想让太多人受到伤害,这包括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你明白吗?”
爻阳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不明白,我只明白,我的娘利用我对她的信任,摧毁我一心守护的家园,我只明白,魔界要是败了,所有的魔族都会面临更加残酷的灾难,我们会如五万年前战后一般,长久地受排挤,受压迫,这不是高傲的魔族想要的生活。我更不想,父亲辛辛苦苦建立的魔界沦落成这样的境地。”
他无力救回弑天,竟连他苦心守护的魔界也守不住么!
千凰抓住他的手臂,眼睛也湿润了,“阳儿,你听我说,我不会让天界再攻打魔族的,只要魔城肯投降,我们不会大开杀戒,也不会采取任何措施压制你们。只要你们不要再为祸人间,打消吞并天界的念头,我们可以让魔界回归正常。而你,将会继承那个人,成为魔界新一代的主人。魔界的安定,需要你来维持!”
爻阳语气嘲讽,“让我当一个傀儡么?而你们在背后操控。”
千凰摇头,眼神很温柔,“不,你只是魔界之主,天界,不会再干涉你!”
爻阳不信,斜眼睨着她,“你能做主么?”
千凰犹豫片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能!”
爻阳就不说话了,脸色很冷。
千凰叹了口气,“阳儿,如果你只是恨我利用了你,你可以罚我,怎么罚都可以,但是,请你相信我,真的无意伤害你,而且,也尽力在保全你想要守护的魔界。因为,这场战打下去,魔界不会占到任何便宜。”
闻言,爻阳沉默了,良久,才沙哑地开口,“真的,怎么罚你都可以吗?”
别人都说他和弑天的性子很像,但他,比弑天更多了一份人性,至少,他明白,他最看重的是亲情。已经失去了弑天,他不想再与千凰反目成仇,他深深地爱着这个母亲,从出生起,便渴望,留住她。这一点,到如今还没有改变。
千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握住了她的手。
爻阳看向千凰,嘴角露出一个似悲哀,又似胜利的笑容,语气却是说不出地复杂,“那便留在魔界陪我吧,直到,我肯原谅你!”
闻言,千凰愣了,低下头的时候,只看到一只大掌反握住自己的手掌,紧紧地,紧紧地……
魔界,终于还是投降了,因为,爻阳回到了魔城。
而天界,也最终没留一兵一卒地退出了魔界,遍地狼烟的魔界在激战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所有天兵退去之后,千凰和凤铮站在魔界的入口,彼此神色都有些复杂。
“阿铮,你说尚翎还会回来吗?”
“创世神是不死之身,五万年后,一定会回来的!”其实,他也不确定,尚翎是牺牲了自己,还是将自己一起封印了,若是后者,两人只怕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了。更可能迷失在某个未知的时空,再也会不来了。但是,他不想让她难过,想给她一个希望……
千凰一声叹息,兜兜转转,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尚翎终究还是牺牲了自己,换回了天界和人间的安宁,只是,心里仍旧留了一个遗憾。
尚翎,你真的是天下最倔强的人,两个轮回,十万年,你还是没有给我一个答案,我曾经问了你千万遍的答案。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想问你一句,如果,你还能再次站在我的面前……
“凰儿,我们回去吧!”凤铮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肩膀。
千凰回神,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凤铮,“阿铮,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什么事?”凤铮微笑,言语温和。
“我想去魔界陪陪阳儿,还有莲镜,我得去魔界将他放出来!”
“可以!”
“可能要很久的!”
凤铮迟疑了一下,“可以!”
千凰微微心安,很快,又悬起了心,“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对你说!”
有的事,憋在心里太久,真的很难受,有的情债,背得太多,也好累,她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想试一试。退出魔界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发现,暗地里悄悄目送她的几双眼睛,带着眷恋,隐忍,还有一种深切的悲伤。
有凌尘的,娃娃的,还有一道,也许就是那个景扬吧!
“说吧!”凤铮深深叹了口气,眼里有些无奈,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妥协。
“在失去你那五万年里,我堕落了很久,一次喝了忘情仙投身世间,认识了几个男人,他们帮了我太多,而我欠了他们很多。自从与你重逢,我一直逃避着他们,也隐瞒着你,我怕伤你的心,我心里其实很难受。现在,我累了,不想再瞒你了,也不想再这样欠下去,所以,我告诉你。你要是觉得生气,你就骂我吧!”说到最后,千凰低下头,简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顶上一阵沉默,良久,千凰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其实,我已经得到了很多,已经,很幸福了,生气做什么呢!”
千凰抬头,期盼地望着凤铮,“那我,可以常常去见他们吗?”
闻言,凤铮幽幽叹了口气,“凰儿,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对你能狠心一点……”
千凰郁闷,不能对她狠心,他这是,同意了吗……
还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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