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1 / 1）

晚霞照在海面之上，映红了一片的海水，远望去，一片火海。正如此时坐在轮椅上的他曾经的青春一般火烫火烫的。他静静地闭上了双眼，让自己还没僵死了的身体沐浴在这样的里。

他渐渐地看到了十岁的自己，单纯地跟在妈妈的后面，嘴里嘟噜着要的铅笔；他又看到了二十岁的自己，正在农村肥沃的田地里挽着裤管，埋头插秧来着，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滴落下来，可心里还在惦记着同学袁梦的两根又粗又黑的麻花辫子，美滋滋的接着埋头插秧；这会儿他看到了三十岁的自己，老婆肚子大了正在屋里生产，他蹲在门外，抽着最差的烟卷，闷声不吭。产妇凄惨地嘶叫，接生婆引导式的言语，婴孩一声响亮的“哇哭”，接生婆忙喊“生了生了，是个男孩。”，他直立了起来，激动地踩掉了烟卷，进了屋里，心里甜得如掺了蜂蜜似的；

太阳离海水越来越近了，快要掉入海里了，有点让人担心，太阳会被海水淹没了。他睁开了眼睛，自己还在轮椅上，彻底地放松了这一摊的肉体。他心里有点累，又闭上了双眼。他看到了四十岁的自己，穿梭在各种社交场合里，如一条鱼那般自如，畅快。他身边都是二十来岁美艳的年轻姑娘，簇拥着。他嘴上堆满了笑容，嘴里叼着雪茄，心里却没什么滋味；过一会儿，他又看到了五十岁的自己，依然一副老爷的姿态坐在一个豪华的客厅里，这是他自己的私人会所，旁边围坐着像他一样的女人提款机们，头发都斑白着，有的去染了黑色，或烧白色。旁边都坐着美女，年轻漂亮，身材凹凸有致，充满了欲望的大眼睛。他更加沉默了，嘴里叼着雪茄，眼睛眯着瞧着这些男男女女，他心里麻木了。接下来他看到了他六十岁的生日派对，很多人围着他叫“爸爸”，很多人围着他叫“老公”，可他眼里却看不到爱和温暖，突然他听到一声轰响。自己滑倒在地板上，被很多人送到了医院。再起来，他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再后来，他就开始坐轮椅了。

太阳慢慢地和海水结合在了一起，从一点到半圆再到慢慢地浸入海水里。太阳有点迫不及待，是不是太热了？太渴望要洗个澡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双腿，帮着石膏。他盯着这硬邦邦的石膏耷拉在轮椅的两只脚上，一动不动。没什么表情？就那样像个物件似的摆放在轮椅的两只脚上。

“老爷，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我找您半天了，吓死我了。”一个二十二岁年轻漂亮女人的清脆声音。这个女人穿着高跟鞋，一袭紧身裙，一边走一边摇动着她傲人的胸部和丰满的臂部。她骄傲的目光，让人误以为她在T台上走秀。这是龙祥包养的秀，之前是个车模。在两年前的一次车展上，龙祥被她的玲珑的身体所征服，带了回来。秀是个很会伺候男人的漂亮女人。在遇到龙祥之前，曾伺候过两个提款机式老男人，所以如今对付男人，秀有无穷尽的妙招。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服服帖帖地。这才是她自信和骄傲的根本。

听到女人骄慎的问话，龙祥依然沉默。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海面。太阳彻底地浸入海里了，留有一丝的渐进的红云，由深入浅的。他听到了秀这个物质女人的声音了，可他却没有回头，也没有接话茬。而是自顾自地赏这美好的景色。半晌了，他突然浑厚的声音冒出一句话：今年是哪年了？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今年是2020年啊？我给您翻译成‘爱你爱你’年，多好的数字啊？”秀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场合，以及分分秒秒不忘记讨好她的提款机，实际上是她的主人，她，秀就是个床上的真人充气娃娃兼宠物。“哦。”龙祥这会儿算出来了他六十一岁了。秀是59岁那年给领回来的，60岁生日自己中风进了医院，出院后就一直在海南的独栋别墅静养。龙祥的其他女人都已从他这里赚得盆满钵满，自然不愿意伺候他了。由于秀是刚到他身边的，钱还没到多少？也没生过孩子，自然不如之前的那几个女人，至少都入袋五百万以上了，现在个个都容颜依然保养得很好，身边都有帅哥伴驾，生活滋润地很。她也是通过那些个女人看到了龙祥的慷慨，决定要跟着他，哪怕他残废了，她也要跟着他。最起码得熬出点营收来。

秀初三就开始谈恋爱，高二就怀孕堕过胎。自那以后她不再喜欢同年龄男人，让她怀孕的男孩听说她怀孕躲了起来，她是自己偷偷找地方堕胎的。还好自己年轻，没啥损失，恢复地也快。没耽误上学，家里父母浑然不觉此事。高三毕业大一入校就搭上了一个老男人，有些钱，就是太抠门。在她身上也没花多少钱？不过，就开始过着富家千金的豪华生活，住的是别墅，开的是跑车。在大学里，也算是很显眼的一族了。都以为秀父母是富豪，同学自然天天巴结过来。实际上，秀父母是个普通的工薪阶层，而且自己是二线城市的孩子，到了这一线城市北京来上学，多不容易啊！在高三就很多女同学私下通过网络或同城，或是其他介绍人，找包养自己的主。长得不错的女同学都如此，秀自然觉得这很正常，没什么可羞耻的。还很自豪，那么早就经济独立了，不给父母要学杂费，要学费，要生活费等等。秀父母是本分人，受的是传统教育，根本不知道孩子的情况。自上初二就开始住校，父母勤奋赚钱攒钱，就为了供闺女上大学，以后有出息。其他在校的生活方面从不过问，而且秀脾气很不好，父母只要过问就发火。一次，两次之后，父母就再也不问了，想着孩子已经长大了，管不了，就不管了。

秀见着自己父母就心里火山爆发，她厌恶自己生在一个工人的家庭，父母一个月的工资总计才三千，可秀发育成熟的早，十二岁就开始喜欢皮鞋，漂亮衣服，包。对上学不是怎么感兴趣？进了高中部，学校里有几个出挑的美女，家里殷实，有钱，总是车接送。从不住校，都是打扮时髦的妈妈接下学。像个公主似的，秀每次看到，心里就发毛，手指头就不停地绞来绞去，心里可恨可恨了。每次一看到如此情景，非把自己手指头绞红了不可。她无数次地幻想这是她的父母，后来高三，她隐隐约约听说学校里漂亮的女同学，纯朴的外表都是装出来，总是比自己爸爸还大的男人节假日来接，而且都是称呼“舅舅”的。那时，秀只是听说，也不知道究竟。看着也似乎有点缺乏勇气。

后来，到北京上大学，听说女同学中有好几个都是来北京前就找好“舅舅”的啦。秀也跟着大胆起来了。就索性搭了一个，从此就风光了起来。每天她享受别人嫉妒的目光，别人嫉妒得越很，她心里越舒服。后来由于包养她的人被老婆查出来了，还到她所住的别墅大闹了一场，秀当场被这个老男人的老婆和儿子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她只能搬离别墅，还好老男人算是讲情理的，给了她三万块，让她自己安顿好自己。一番折腾后，秀消停了一段时间，整天埋头苦学。可没过几个月，一个陌生的老男人打来电话，说是之前包养秀的那个老男人的朋友。就这样，大二的暑假，秀就搬进了这个老男人的别墅里了，依然过着之前惹人羡慕嫉妒恨的好日子。这个老男人老婆在国外陪孩子读书，没空管他，他倒是安全的，出手也大方得很。秀搬进他的别墅第一个月就花了他五万，买名牌包包，衣服什么的。同学们坚信不疑，秀父母都是大款，羡慕嫉妒秀，就如秀高中的时候一样。

可好景不长，大三毕业那年，老男人找秀谈了一次，说自己老婆和女儿马上要回国，她二天后就不能再住在这套别墅里了。给了秀十五万，跟着这个老男人两年多下来，秀花了这个老男人至少有一百万，全都是买名牌包包和鞋子，衣服了。老男人的老婆就是看到这钱花得太快了，觉得不对劲，才忍到孩子毕业，立即要回国。最后秀买得这些名牌包包什么的，也没法全部带走，只拿走了几件，剩下的都只能留在别墅里，她觉得太可惜了。可也没办法，时间太仓促了。

秀，一米六七的个子，身材极致好，所以这个老男人之前经常带她去很多社交场合，然后就进入了模特圈，也是这个老男人的帮忙给介绍安排的。秀还想进入演艺圈，可老男人一直没给办，所以她也只好无奈。由于没有了老男人的钱，自己过惯了豪门生活，秀也是节俭不了，拿着十五万，租了套很不错的公寓就没剩下多少钱了？经常要去走秀，只要有机会就不错过。就这样和龙祥这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被命运鬼使神差地凑合到了一起。

龙祥看到秀那刹那，觉得这个女孩除了漂亮还有点清纯。男人的眼睛看女人往往都是幻想作的穗，不准，极不准。把秀带回来，没一个月，龙祥就失望透顶了，原来也只是个宠物而已。

由于龙祥所有的女人都不愿意伺候他，跟他到海南来。他也只能带着秀，而且秀这次的决定让他有点感动。他想到这里，看了海边天际最后一眼。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他把轮椅转了过来，看着秀。

低沉地说“我们回家吧。”

秀，有点担心地回过神来。秀摸不透龙祥这个老头子，她每次看到他沉默不语，她心里就打鼓。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应付？她心里每天都在盘算着龙祥的那些动产和不动产，她多希望自己能通过龙祥成为年轻的女富婆。她听到他说这句话，她来劲了。立即迎上去，弯下她的风情万种的小蛮腰，双手放在轮椅的手柄上，头发自由落体地落在龙祥的脖子上，有点痒痒的，让龙祥很不悦，只能把脖子不停地往前面伸，上半身向前倾。还好自己中风程度并不很严重，没有大脑损伤，人很正常，就是摔坏了双腿。不过，医生嘱托还是要当心，接受治疗，不能让病情恶化。

这次中风，让龙祥开始思考和回顾自己的一生历程。他开始怀念之前的苦哈哈的日子了。他怀念自己的父母，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和第一个孩子。他很怀念他们，可他却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喊出来。

他努力地配合医生的治疗，争取早日康复。可以去追回曾经失去和撇下的。他的人生走到今天这样，在外人眼里他是很幸福和成功的。可他自己知道他已经毁了自己。如果上帝还能赐予他健康的话，他首先要找回曾经真诚单纯善良的自己。

秀继续弯腰推着轮椅上的龙祥，海边的天色深谙了。云彩不再晕红，而是灰黑至黑色了，翻滚在天空，里，秀推着龙祥，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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