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过去,清晨也总要到来。唐川拉开卧室的落地窗帘,端着咖啡趴在阳台上望着门前的景色。
市长府的门前,两名精神抖擞的士兵从远处扛着魔晶枪挎着弯刀,踢着正步向门口岗哨走来,他们走到市长府大门与原驻守卫兵互相敬礼,并进行换岗仪式。然而不知谁的恶作剧,原本守在大门的两个卫兵没有察觉,他们佩刀上的长穗被人打了个死结,一个卫兵要向左走,一个卫兵要向右走,被死结一拉,两人顿时从台阶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下来。(萨奇英:不要看我,不是我做的。)
自从唐川失去人身自由以来,他在这扇落地大窗前已经欣赏了不下80次士兵换岗,一开始的神圣感早已当然无存,只剩下满目荒唐的闹剧。
他缓缓地离开了窗边,坐到了自己书桌后面,默默地点了一根烟,一股辛辣的味道很快呛得他直流眼泪:“这烟,怎么比以前质量差这么多。”
唐川盯着香烟看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将香烟按灭,他把烟盒扔到桌底,手颤巍巍地拿起桌上苏婉的相片,相片中这位短发女子仿佛还活着一般,正用责备的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己。唐川自言自语解释道:“婉儿,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心乱,所以抽了两口。放心,我说过要戒烟就一定戒掉,你看五年来我不是都很听话么。”
“我把孩子暂时托给萨奇英了,应该很安全,你不也说萨奇英是个很可靠的人嘛。”唐川端着相片呆坐了半晌,一把将它塞到怀里,然后起身走向门边的立式柜子
“婉儿,不要担心我,有些事情我不能不做,但我保证我们的孩子会很好的,不会有事的。”唐川打开书房的柜子,那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斗篷,叠得方方正正,安静的放在那里,那是唐川在学校时期的魔法师斗篷,他的目光一下就被斗篷吸引而去,渐渐的由柔和变得越来越坚毅,“最坏的说不定是最好的,也许我们可以早一点团聚。”
他一把抓起斗篷披在自己身上,又从柜子里连续摸出5根魔杖,依次插在自己腰上的皮套中。拉开左边的抽屉,里面是一小盒魔晶石和三把魔晶手铳,他稍稍愣了一下就全部收入自己怀中。
他又拉开右边的抽屉,里面静静的摆放着格式各样的胸章,唐川拿起其中一枚剑形的胸章,这曾经是他最引以自豪的荣誉,而现在他却随手又扔回抽屉里:“切,为虎作伥的证据。”
说罢,他从一堆军功章中取出一颗黄色的六芒星,慎重地将它挂在自己胸前。
唐川最后又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不长时间的家,才掏出风晶石激活魔杖,平摊双手吟唱道:“克鲁塞罗,马德里,阿隆索,安切洛蒂,卢卡斯,席尔瓦——隐身术!”
他顺着走廊拄着拐走到房屋大门前,然后就在卫兵的注视下,开启魔法锁推开大门,扬长而去。
“鬼——见鬼啦!”卫兵指着忽然自动打开的大门,瘫坐在地,管不住自己的惊恐。
“鬼叫什么!”一阵脚步声后,卫兵长很快就被声音吸引下来。
卫兵坐在地上,用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大门,几乎哭道:“大门,大门自己就开了,有鬼。”
卫兵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急急忙忙转身向着房子内的各个房间,搜查而去。不多时,就在卫兵还没能重新夺回自己对双腿的控制权时,卫兵长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疾呼:“快,快报告叶重名叶大人,唐川——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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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部哨前的广场,从清晨起就被几万人把大门堵的严严实实,人们拉着条幅,在治部哨门口叫嚷。甚至有几个学生在人群前面,借用戏剧的形式,复原起码头事件的场景,当看到外国商人用枪打死施大哥时,人群沸腾了。
“不许治部哨乱抓人!”
“马上释放工人!交出凶手!”
“治部哨出来解释!”
“联邦欺人太甚,远东就是个傀儡政府!”
几万人挤在广场上,杂乱的呼啸。
“学生们,工友们,市民们,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听我说一句。”祥子在人群前站住,他用纸卷成一个喇叭,扯着嗓子喊道,“不单外国人伙同治部哨欺负我们,那些议会的大佬们更是吃人不吐骨头。那些有钱人,他们骗我们远赴他乡去打仗,说这是——爱国。如果是守卫我们的国土,那我们没话说,我们应该上战场。”
“但是呢,他们驱动我们去打仗,是为了到孔雀王朝抢劫,那些他们打劫来的钱,全部装到了他们自己的腰包里。这是什么爱国!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打仗,不单把我们推上战场,连打仗的钱还要我们出。”
祥子将学生们晚上熬夜印制的传单,向四周人群洒去,他慷慨激昂地喊道:“大家看看这三条提案,不识字也让旁边的朋友帮着念念。这里面每一条都是在剜我们的骨髓啊,大家给他们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
“我们丝袜四厂工人每天是十六个小时!”人群中有女工补充道。
“好,甚至还有一天干十六个钟头的,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给他们干活,一个月才三斗黄米,有的工厂连三斗黄米都没有,有的拖着工钱不发,有的加班还不给钱。正式工请假不给工资就算了,他们还要扣钱。学徒工、临时工更是请假就等于丢饭碗。这是什么日子,老牛还有放风的时候呢,我们连上厕所都规定一天最多三次,一次最多5分钟!
“混乱中丢了几桶酒,他们就心疼得不得了,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要打我们,要抓我们,要我们的命。他们对我们这么抠,但他们自己却整天花天酒地,这个长风远洋公司是远东和联邦共同持股的公司,老板是所罗门学会的高级干部,他在帝都的豪宅市值八千万金元,有十四个卧室,游泳池和高尔夫球场,天知道他还有些什么。八千万金元你们见过么?”
“我一辈子最多见过8000比索!”人群中有人哄笑道。
“有个人叫殷墨离的,他就算过,生产线上干两个小时所创造的价值,就足够抵偿老板们发给我们的工钱了,剩下的都是在喂养那些老板。现在,这样的日子他们都不让我们过了,他们在孔雀王朝战争失利,就想让我们给他们买单,加战争税,减工资,加印货币抬高物价。他们打赢了,这些钱会被他们和外国列强拿走,会分给我们一个比索么?他们打输了,那他们会要的更多,这是赤裸裸让我们给他们擦屁股。这种事,我们能同意么?”
“不能!”人们纷纷呼应。
“我们能同意吗?”祥子加大嗓门问道。
“不能!不能!不能!”人们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嘶吼。
“释放无辜群众!惩办杀人犯!反对新三条!”
“释放无辜群众!惩办杀人犯!反对新三条!!!”
“世界是我们创造的,工人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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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奇英在治部哨广场周围建筑物的房顶上,叼着烟卷眺望着聚集的人群。他不单看到广场上人民的呐喊震天动地;也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更看到了治部哨的部队早已在门内集结多时。
此时唐川也在萨奇英身边,他朝楼下伸了伸头,旋即又缩回来问道:“你看,治部哨能出来给个答复么?”
“联邦人有《联邦公民驻远东地位协定》所赋予的治外法权,凡是在远东要审理自由联邦的公民,都必须交由他们联邦的法院进行,到时候不要说这个官司穷人们打不起。就算打得起也是处在极为不利的态势,他完全可以说暴民要哄抢他的红酒嘛,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他开枪打死人就合理合法。所以祥子他们定下的底线是,最少也得是远东——联邦双方联合审理。”萨奇英长长吐出一轮烟圈,拿起昨天买的哈瓦那香烟,掂出一根递向唐川,“来一根?”
“不了,我已经戒烟好几年了。”唐川摇摇手拒绝了萨奇英的香烟,而是分析起当前的形式,“如果我是治部哨的司长,我会先把那个跟着洋人一起杀人的经理拖出去背锅,趁机解释一下远东的处境,然后承诺一定努力办好这件事。至于洋人那边就让他们打官司去。就算对洋人的官司赢了,也要报联邦驻远东最高执行官批示,然后再报联邦本部审查,哪个关节洋人都可以反转,这就能大大的牵扯住本地公会的精力。至于那三条提案,毕竟是未来发生的事情,我们舔着脸就是不认账,以现在公会的组织力和精力,反而闹不起来。最多等新三条实行之后,会再闹一下,不过那个时候帝都肯定是先闹起来,我们莱川跟着看就行,帝都怎么做莱川就怎么做。”
萨奇英并没有搭话,这让唐川不由得看向萨奇英,却见他正在撇着眼做出一付不我认识你的样子。
唐川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官场混久了,难免腹黑一点。不过我这也是按照官员思路进行的。”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长风经理是治部哨的司长小舅子。”萨奇英将烟蒂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他盯着唐川的脸说道,“你觉得治部哨的司长,今天会出来说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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