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风很大,月很圆,村落里面只有零星的几户人点着油灯,再没有其他光亮。崔翼凡穿着的白羽软甲上,还残留着很多赤甲穿林兽的血,鲜绿色的血,散发着一种腥臭的味道。如此寂寞的夜,如此疲惫的身躯,却还要深入到那一片未知的黑暗树林中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他心中产生了自我矛盾的意识,虽然这种想法也只是稍纵即逝而已。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既然答应了别人,那就要尽自己所能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彻耳畔,崔翼凡的目光望着前方黑暗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爷爷的身影,就站在路的尽头等待着他。
夜晚,对于绝大多数的生物来说都是绝望的代名词。植物吸吮不到阳光,生物的视线蒙上了黑纱,这一切都仿佛是黑夜所带来的惩罚,没有任何生命可以违背它,更没有任何生命可以从中逃脱成为例外。
远方,只有那棵高耸入云的通天盛木依然如故,漫天的繁星就像是它的枝叶,独有它自己支撑着天地。
崔翼凡记得他第一次来盛木之地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就连迎面吹来的夜风都非常熟悉,他凝神仔细的聆听,想要再次听到那似曾相识的铃音,却只能以失望告终。夜晚的森林让他感觉很陌生,很多走过数次的路仿佛变成了一种无限的循环,就连那些高大的树木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让他有种置身在迷宫中的错觉。
突然有一阵令人措手不及的狂风刮来,崔翼凡那件白羽软甲上的羽毛随风猛烈的抖动起来。一个貌似是乘风而来的庞然大物,从月光下茂密的树荫中缓步行出。
天色太黑,崔翼凡无法看清那东西的全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尽量待在原地不动,他不确定那东西是否发现了自己,更无法想象它会以怎样的方式突然发动袭击。
一双青绿色的眼睛在夜风中时隐时现,那双眼睛的主人却如同黑暗的化身一般隐没在枝叶的阴影中。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一切仿佛都是虚无,都被那双鬼火一般的眼眸夺去了生命。没有什么能够避免,这如同黑夜一般的绝望。
变故只发生在刹那间,而且是崔翼凡毫无准备的那一秒,时间把握的相当准确。那黑影仿佛是能够预知未来的神明,却又凶猛的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慌乱中看不清它做了些什么,只见以它周身半径五米内的树木,全部都因外力击打而折断,泥土和断木平地里崩飞入空中十几米,在安静的树林中响彻天际。
崔翼凡很幸运!因为他就站在距离那黑影五米开外一点点的地方。被遮挡在树荫中的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并且迅速躲在了一颗粗木的后面。
那黑影似乎没有发现崔翼凡,而它那双青绿色的眼睛一会儿圆睁,一会儿又眯成一条银针般的细缝。崔翼凡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的是凶恶与怨毒。
很奇怪,明明这黑影的身躯如此庞大,可他行动起来的时候却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它倒像是圆月映照在树丛中的一个巨大影子,无声无息的接近,又凶狠残暴的破坏。只有那双青绿色的眼眸,随风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中,也似乎只有那双眼睛是实体存在的。
黑影折腾了一阵便随夜风走远了,崔翼凡被吓得不轻,大口喘息着坐倒在树下。这时他的耳中却传来一声清晰的铃音!一声如同哭泣幽魂般熟悉的声音。
他立刻站起身来,在黑暗中仔细分辨那声音的来源。发现就在不远处,好像还不止是一个铃声,而是很多个。
爬上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崔翼凡听得更加真切了,那铃音确实不止一个!
黑暗中只顾着四下寻找,崔翼凡却没有注意脚下的情况,一个不小心,竟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爬起身来一看,地上竟然横躺着一个人!
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却摸到他腰上别着一把猎刀,看来也是个狩者。不过他似乎是昏倒在了这里,完全没有任何知觉,推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崔翼凡把手伸到那人鼻孔下面,还有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崔翼凡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别处去。他看到就在男人脑袋的正前方,树下面竟然生长着整整一排的铃音草。
“哎!可算找到你了。”豹天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崔翼凡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不放心你啊!咦?这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刚才被他绊倒了。”崔翼凡说话间又指了指树下,“结果就发现了这么多的铃音草。”
“你这人真是好命啊!还真的被你找到了!”豹天吼走得近了,蹲下身来盯着那一片铃音草惊讶的合不拢嘴。
“幸好你赶过来了,否则我一个人还真没办法把这个人送回村子里去。”崔翼凡动手挖出一棵铃音草装进布袋中,其他的他并没有动,而豹天吼也没有去碰。不论是狩者还是寻者,大家都享用自然的恩赐而活着,但同时也都懂得世上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他们是真正和自然相互依存顽强存活下来的很少的一部分,是真正懂得自己存在意义的智者。
当下两人也不啰嗦,轮流背着那位昏迷的狩者返回薰风山谷。崔翼凡一心想着把铃音草交给犬小玉,还有眼前这个意外碰上的狩者的事情。至于之前在林中遇到那黑影的事情,他也没有对豹天吼提起。只是在他心中,却还有些隐隐的不安,因为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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