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不知持续了多久，终是逐渐随着雨一起停了下来。
沈瑛缓缓睁眼，望见君翊正起身凝望着她。兴许是刚刚弹罢的缘故，他的神情中还有些许未曾褪去的柔色，并没有像往日那样锋芒尖锐的盯着她。
“你，来了多久了？”
他低声开口，用手轻撩起湿尽的长发，眸掠过她脸。
“……臣妾如有触犯，皇上自请定罪。”
她愣了愣，方道。
“定罪？”男子轻笑，“不，你并未得罪任何人，而这每逢雨夜，我都会来此。”
这一次，他直接用了我的自称，清淡眉宇间隐隐有些，疲倦？
沈瑛没有言语。尽管她此刻有繁多的疑虑，但都不曾开口。在这个时间，说什么都是不恰当的。更何况，是面对着他。
“今日你殿上那曲琵琶弹得甚好。”
停滞片刻，他又道，眸光却是已望着远处，神色不清晰。
“皇上谬赞了。”沈瑛的惊讶又多了几许，这分明只是一个晚上，他的转变怎却如此之大？
“想当初，她也是这样会弹琵琶……不过，我却硬是只学了这琴。”他低下头，随手拨弄些弦。
“她？”
沈瑛喃喃自语，声音极轻。
“她是朕的娘亲，但又不是。”
男子似乎听到了沈瑛的疑虑，沉声道。
沈瑛心下的疑惑更深了一层，但这也是皇室秘辛，虽然疑无问。
君翊也不再开口，夜此刻变得极为寂静，有些失了往日的嘈杂。夜深阑风，雨后气息变得如此澄澈，两人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未动。
“琴音已寻得，臣妾先告退。”
沈瑛终于打破了沉寂，说着，便转身下了高台。
君翊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凝望着远方的苍穹，眸光未定。
沈瑛下了高台，不禁回眸朝他站立的方向微微望了一眼。这个看似简单的男子身上，到底哪个才是他的本性？
晃了晃神，沈瑛快步向毓淑殿走去，低头，唇边是一个淡若无痕的苦笑。
你终是陷进去了。原来，初时所谓的爱恋不过是年少轻狂的羡艳，今日的心，才是永远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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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日，宫中无波无澜，娇贵的宫人们在这燥热的夏日，也失了兴趣，便再无什么宴席。如此沈瑛也是落个清净，每日于毓淑殿中，颇有闲意。
只是，她常常会忆起那一个雨夜望见他的惊艳。
夏日本是多雨之季，但不知怎的，她一心盼着雨夜，却是夜夜月光澄澈，星辰空明。
是日，恐是她多日闲暇时默默的期待，到了午后之际，天果然是缓缓暗沉下来，紧接着，便是弥漫世界的瓢泼大雨。
直至晚膳时，雨依旧未停，淅淅沥沥的声响予沈瑛一份无法隐藏的欣喜，就是旦夕都看了出来，在一旁玩笑道，“娘娘，别盯着窗外了，这膳食，只怕都要凉了呢。”
沈瑛娇斥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心中的期待却是越来越深。
当夜降临，雨下得更大了。
窗外，终于又是有那琴音隐隐响起，在雨声朦胧间听不清晰，但对于一直在等待的沈瑛来说，却是瞬间便辨别了出来。
她遣退了旦夕，独自撑着那把油伞，向着那个高台走去。
依旧是一身黑袍，依旧是那湿尽的长发，依旧是那不变的神色。果然，他每个雨夜都会来此。
然这次，沈瑛却没有往高台上去，只是立于高台之下，微微仰头闭眸。她能够想象，他此刻的模样，那样绝色，那样无双，是她幼时的迷恋，如今的爱恋。
高台上男子若有察觉，唇边弧度缓缓变大，琴音变得更为清冽。
如果这一刻，便是永恒，那该多好。只是，从来就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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