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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巫师的风铃(2 / 2)

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明白,母亲以这样的方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避免了可能的尴尬。

叮铃~叮铃~

父亲的手里拿着七八个风铃,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动听的声响。在舒爽的夏夜里,在迷人的星光下,和着远处柔和的萤火虫,夹着耳边轻柔的入梦风,这悦耳的声音,似乎能洗涤人的灵魂。

这一刻定格在记忆里,成为了武流契毕生难忘的回忆。

迟则生变,害怕父亲改变主意的武流契,在回到家后,看都没看风铃一眼,立刻乖巧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洗澡,吃饭,回家,睡觉,武流契一直没能找到玩风铃的机会,甚至都没有能够碰它一下。他成了村子里唯一没有碰过这些风铃的人,就连不满周岁的妹妹,也在父亲的帮助之下,一手抓起过一个。

这既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睡梦中,武流契隐隐听到了风铃的律动,如亘古般悠长,如天河般宽广。虫鸣、风声、铃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夏夜里本该热热闹闹的琐碎杂音,全都没了踪影,武流契睡得好香。

我在哪?这是我家?刚刚醒来的武流契,竟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静,太静了。风还在吹,鸟还在飞,但就像走入了画中一样,唯独没了声响。不,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到的,远处的蝉鸣,屋外的蛙叫,甚至能够发觉,角落里老鼠的吱呀声。

然而,武流契明白,自己所寻找的并不是这些。父亲的鼾声、妹妹的啼哭、母亲的摇篮曲,哪去了?想到这儿,武流契利索地下了床,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的画面武流契不想回忆,那是他在之后的数十年里都极力避免的记忆。

缓过神来的武流契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屋外,环顾四周以后,就向着陶爷爷家跑了过去。迎接他的,不是往日里陶爷爷慈祥的面庞,而是如今紧闭的房门。

横冲直撞的武流契,一连敲了十多户人家的大门,没有一人响应。整个村子似乎在一夜间变作了鬼域,没有一丝人气。精疲力竭的武流契,连哭泣的勇气都没有,目光惊恐地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无所适从的武流契仍旧瘫坐在原地。此时,村子里终于出现了第二个活人——昨日为大家带来风铃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席黑衣、脚踩黑履,哼着小曲,一脸的怡然自得。他走近一户人家,站在窗户边向内望去,而后神色如常地绕到屋后,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房屋,随后又向下一户人家走去。

远处的武流契正好目睹了整个过程,再次受到惊吓的他,连忙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跑去。本就受惊过度,又一整天没有进食,体力不支的他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再挪不动一步。

此时正巧来到了昨天抓鱼的地方。没有多想,他再次跳入了同样的泥坑里,而后趴在那儿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色大亮,滚烫的阳光滴落在武流契熟睡的身体上,将他从梦境中叫醒。

完了!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这下死定了!

武流契一个激灵,立马从泥坑里爬了起来,连忙向家里跑去。

死了,死了,这下肯定要挨打了。

跑着跑着,他放慢了脚步,眼泪溢出了眼眶。

他,想起来了。

当一座还冒着青烟的废墟出现眼前的时候,武流契终于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走下去。短暂的沉默之后,武流契直接转身离开了村子。至此,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也没有去自己的家里看过一眼。

同样是从泥坑里爬起来,然而现在却没有人来给他洗头、洗澡,没有人来关心他甚至埋怨他,也没有人给他拿来干净的换洗衣服。这一身满是泥垢的衣物,武流契穿了整整两年,直到他从一冻死的朋友身上扒下更为保暖的长衣之后,才将这早已显小的短衫换了下来。

流浪的生活本就艰辛,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比比皆是,又何况是一个曾经衣食无忧的八岁小孩呢。没人知道武流契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次死亡危机,连他都认为,能活下来是一件连自己也没有料到的事情。

虽然历经了无数的磨难,但这并不代表武流契就无所畏惧。那午夜荡漾的风铃,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清脆的铃音,在他的耳中更成了地狱的鸣奏曲。

与此同时,巫师成了他憎恨又恐惧的存在。

这与胆量无关。身为护卫的他,有过多次出生入死的经历,虽不能说做到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程度,但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武流契的胆量并不小,这从他格斗士的身份就可以看出一二。

说到格斗士,就不得不提另一个力量体系——炼金术士。

炼金术士,是一种完全由人族发明的力量体系。和结界师不同,炼金术士的出现并没有参照现存的任何力量体系,完全是一种全新的获取力量的方式。

很多人对炼金术士寄予了厚望,希望此力量体系能够超越其它,成为最有潜力的存在。发明了炼金术士的人们,似乎预料到了炼金术士的辉煌,尽可能地保守着炼金术士的秘密,并严格挑选弟子,避免炼金术士的修炼方式被泄露。

这样的行动有了明显的效果,炼金术士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人族的专利。然而,这种保守行为也成了一种文化,一直伴随在炼金术士的传承中。也是由于这样的保守,炼金术士这一力量体系直到现在也没能被完善,始终没能成为主流的力量体系之一。

之后,为了炼金术士的传承,更多关于炼金术士的消息被有意识地披露,人们这才知道了更多关于这一力量体系的秘密。

简而言之,炼金术士就是一帮用自己身体做实验的疯子。他们用各种各样带有力量的东西做材料,来改造自己的身体。这样的改造,在他们看来是材料与自身的融合,所以也被叫做强化。

强化失败,后果往往十分严重,然而成功之后的效果,却也不可预期。就算使用了逆天级的材料,强化成功的结果也可能是毫无用处的能力。唯一值得的安慰是,同样的材料,失败的后果可能千奇百怪,但成功之后的效果却是如出一辙的。

这样一来,配方的作用也就突显出来了。

然而,炼金术士一直都有着一个独一无二的‘优良’传统——保守。绝大多数炼金术士都没有公开自己的配方,也没有像魔法师一样喜好交流经验,使得绝大多数的配方都只在炼金术士的好友及嫡传弟子间流传,就连普通弟子都难以获得高价值的配方。

如此,各处都有炼金术士在上演着重复发明轮子的故事。

炼金术士虽然始终无法改变保守的局面,但也一直在思索着扩大其影响力的方式,直至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两全其美的方式。

在古禾世界,力量是一种提升地位的有效方式,也是保障自我安全的方式之一,所以很多人对力量的追求十分热衷。虽然有许多的力量体系可供选择,但每一种力量体系都有自己的门槛,大多数人都难以进入其中,这些人除了成为战士,似乎就没有了别的选择。

炼金术士将目光放在了这些人身上,他们发明了炼金术士的衍生品——另一种力量体系——格斗士。

炼金术士没有教这些人修炼方式,而是改造了他们的某处身体,使其某一部位或身体结构远超常人,并获得某些特别的能力。改造完成之后,这些人依旧和战士一样修炼,只不过大多都会专注于被改造的部位,更多地练习与此相关的招式,以增强自己的实力。

说到底,格斗士和战士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他们的力量却和炼金术士同源,并非是单纯地利用体力,所以普遍拥有更强的力量。

不过,虽然格斗士和战士一样,对资质几乎没有要求,而且更容易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其数量却仍旧不多。原因在于,想要成为格斗士除了需要一名炼金术士的帮助以外,还要熬过强化这一道坎。

和炼金术士不同,没有力量护身的普通人,在被改造的时候有很大的死亡几率。如此,除了走投无路以外,也就只有对力量有着执着追求的人,才愿意成为格斗士。

武流契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是在成为筱幕的父亲——筱壑——的护卫之后,自愿接受的改造。他既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也并不是对力量有多大的执念,而是想用更强的力量报答筱壑的收留之恩。

想要强化多个位置的人,必须要分多次强化。因为,无论是炼金术士还是普通人,如果一次性强化两个位置的话,必死无疑。因此,武流契被强化的双手足以说明,他出于自愿的、在鬼门关外逛了两次。

这样的人,哪里能说他胆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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