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现实让忆雅忘掉了眼前的危机,第一时间向着齐狄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情绪不稳的她,似乎失去了对四肢的灵活控制,短短五十多米的距离,她竟然摔倒了四五次。
好在,黑影只是瞥了忆雅一眼,便没有再理睬她。在确定了方位之后,便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树影重重的远方。
好不容易来到近前的忆雅,抓着残留的衣物,瘫坐在了地上。豆大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滴落在衣物上,留下了一大团水渍。
压低了声音的啜泣,被掩盖在了鸟兽虫鸣的树林,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然而这样悲伤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半晌之后,忆雅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看着黑影离去的方向,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追了出去。
和齐狄有关的记忆缓缓地浮现在了忆雅眼前,期间不时穿插着母亲的身影,紧接着父亲的样子也一同出现,接连又是欢声笑语的童年生活。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美好再次走远,平静的生活又一次离她而去。而,这次比以前还要残忍,身边唯一的依靠都离自己而去,接下来的路将再也没有人同行。
忆雅劝说着自己,此去只为看清对方的面孔,以便知晓仇敌的身份。万一老天可怜自己,给了自己复仇的可能,才知道该找谁讨回公道。
可是,当理智被悲伤所吞噬,往事侵占了心灵的空地,这样的劝说仅仅只是为了让在乎她的人安心而已,如果还有人在乎她的话。当回忆携带着悲伤的心境席卷而来的时候,此行更像是为了解脱,从这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痛苦生活里解脱。
未来的路很坎坷,身边却没有一个能够吐露心扉的人同行,这样的困苦让忆雅无法接受。如果此生注定是要在颠沛流离中度过,安稳与平静都是最大的奢求的话,这样的生活真的有意义么?这样苟延残喘是为了什么呢?
以前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苦再难也有勇气面对。父亲被抓走之后,母女俩能够相依为命,其实都是在为对方而坚强。当母亲逝世之后,这份心理寄托还有叔叔可以担当。而现如今,当这一份寄托没有了归宿,就只能靠自己拾起。
然而,自己却难以扛起这不可承受之重,无法做到背负着它独自生活。
既然如此,和叔叔死在同一个人的手中,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这一次我没有逃跑,我抗争过了、努力过了,认清了敌人的样子,甚至还有可能击中了他。没有像当初失去父亲的时候,自己连敌人的身份都不知道,甚至连敌人的面目都不曾看过。
想到这里,忆雅回过了头,看了一眼齐狄罹难的地方,然后便再次加速向前追去。
爸,等我们再相见的时候,要骂你便骂吧。未来的路太孤单,女儿一个人走不下去。而且,我想妈妈了。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有属于我们的平静生活吧。
忆雅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坚毅,她将自己妖精的能力用到了极致,速度再次有了明显的提升。此时和以往逃跑时不同,不再需要顾忌会不会发生声响和痕迹,所以忆雅在林间闪动的身形,往往伴随着一阵潇潇声,惊起鸟兽一片。
当她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加速之后,能够分心在其它地方的注意力就开始明显不足起来,周围的树枝和顽石都给她增添了阻碍。她的脸和手臂之上出现了好几条浅红色的划痕,鲜红的血液在其中缓缓汇聚,不一会儿就渗出了几滴血珠。
可惜,现实再一次重重地给了她一拳,连如此卑微的请求,老天也没有回应。
当她好不容易赶到天寒与云羽的战场时,正好就是天寒使用风云散的时候。直到天寒彻底消失在了眼前,绝望的她才终于放慢了脚步,踉踉跄跄地一步步走到了天寒消失的地方,垂着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她?武流契脸色复杂地看着坐在眼前的人影,皱着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同样意味深长地看着忆雅的云羽,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颜色是……”
诶?武流契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云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云羽没有再说话,而是向着坐在地上的忆雅走了过去。
云羽缓缓地伸出手撩开了忆雅额前的头发,食指在她的脸颊的伤口处轻轻划过,而后便将手收了回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停顿。
坐在地上的忆雅明显非常心不在焉,对于云羽的行为没有丝毫的闪避,事后也没有一丝恼怒的样子。
云羽看了沾有少许鲜血的食指一眼,将拇指和食指来回搓揉着,片刻之后才开口道:“真的是妖精啊……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
听到‘妖精’这两个字,忆雅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猛地一抽,倏地双手撑在了地上,准备第一时间逃离此地。然而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又无所谓地低下头,卸掉了双手的力量,重新坐了回去。
就这样了吧。
忆雅缓缓地抬起了头,满是泪痕的脸庞充斥着疲惫,灰暗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云羽,仍旧不言不语。
“妖精?!”武流契低声复述了一遍,然后便有些不可置信说道,“她真的是传说中的妖精?”
“传说?”感觉到武流契略微过于惊讶的语气,云羽好奇地问道,“这些年妖精很少在古禾世界活动吗?”
嗯??武流契明显有些错愕,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很是疑惑地说道:“自从协议作废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敢到处走动了呀。现在,都很多年没有再传出妖精的消息了。”
“协议?”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云羽转过头好奇地问道,“什么协议?”
“你不知道?”武流契奇怪的看了云羽一眼,解释道:“妖精和精灵之间的那个同盟协议,你应该有所耳闻才对。若不是那个协议废除了,精灵不再保护妖精的话,妖精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躲藏起来了。”
“精灵保护妖精?呵……”云羽轻笑了两声,“没想到这两族竟然搞到一块儿去了。”他回过头看着忆雅,对武流契说道,“你说妖精躲起来了,在躲谁?”
武流契不明白云羽什么意思,理所当然地说道:“躲所有想抓他们的人呀,人形能源呢,谁都用得上,谁不想要啊。”说完,他又问道:“云羽,你是一个独行客吗?”
嗯?云羽不明白武流契为什么问这个。
“如果你多数时候喜欢独自行动,又没有家族或其它束缚的话,可以将这个妖精交给我吗?毕竟,她对你来说用处不大。只要你开口,价钱好商量。”武流契有些为难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若不是因为妖精实在太过重要,他也不想跟云羽提任务以外的要求,免得引起对方的不满。但是,武流契的这个提议,也不算是占云羽的便宜。如果云羽真的是一个孑然一身的独行客,妖精带给他的麻烦,将远超他能得到的好处。
将自己体内的力量输送到别人的身体,对妖精来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随着输送数量的提升,痛苦的程度也会进一步加深。哪怕是将力量输送到朋友体内,对于妖精来说这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这也是妖精和精灵撕毁协议的原因之一——精灵认为自己等人为妖精而战,偶有伤亡,付出了很多,以恩人自居,没有任何问题;妖精认为自己的族人为了增强精灵的实力,忍受了莫大痛苦。而精灵在古禾世界地位的提升,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等人的功劳,受到保护应该属于平等交换,不能在地位上再低人一等。
几乎不可能会有妖精愿意主动献出自己的力量,所以对于妖精的力量的处理方法,如同处理黑熊的熊胆一般:找个地方关押起来,在需要的时候去取一些来用便好。或许还要更麻烦一点,毕竟力量可不能装到瓶子里存起来。
将妖精带在身边,不仅要一直防备着对方可能出现的逃跑行为,而且还会引发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被别人认出来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发生一场争夺战。就算没有被认出来,也防不住妖精主动告知他人。故意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别人,在引起战斗与混乱之后,趁乱逃走的妖精可不止三五个。
没人想要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武流契认为云羽一定也不会将忆雅在身边。于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该用怎样的利益将她交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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