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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片:黑/夜 下(2 / 2)

然而在这座世界最大最著名的宏达圣堂之上,今夜、倒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呼……”

轻呼出一口气,淡淡的白雾在清冷的空气中飘散而去。

下弦月的微弱光芒,自上而下投映着,使毫无建筑物遮掩的黑色身影在夜空下格外显眼。

一对漆黑长靴,虚踏在那座被教堂尖顶架起的、离地将近十丈高度的巨型银色十字架顶饰的侧端支架上,稳如平地。

时不时地会有一阵瑟瑟的寒风,继续催降着这里的空气。

黑色斗篷的衣袂,拂动。

(空气,很冷。)

的确,在任何没有建筑物抵挡的地方,风都可以肆无忌惮地侵袭过来——更别说像他现在的位置了。

黑色斗篷下,探出手,扶撑在旁边的十字架主支柱上。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金属质地的支柱上传达过来,渗透进失去了黑色皮革手套保护的右手掌心。

“……没关系。”自言自语着,语气冷淡而不带有情感,他用左手将身上的那间厚重斗篷稍稍并拢了一下。

(没关系的……因为就算再冷,也不会再有什么妨碍到我了。)

血红色的双瞳内,浮现出远方,那连绵不绝的、正正方方的黑色城墙之影。

寂寥,渺无生息。

(该破坏的防备系统基本上已经破坏了,而我也成功潜入到了教皇域的中心……)

那么既然如此——

流光,忽地自风帽下的那对血瞳中掠过。

视线转移,瞥向下方。

从脚下所踩着的金属十字架支架,继续朝下俯视,那么看到的,将会是……

琉璃制的,圣堂的穹顶。

光明圣堂内单纯的洁白照明灯,在穿过这个琉璃穹顶以后,便转化成了七彩色的唯美光芒。

无需担忧光明圣堂的灯火会熄灭,因为它会具有二四小时的照明——为的是永生永世不让黑暗的脚步迈入这神圣的殿堂一步。

只是可惜了,这样一条规则估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教皇……他必定还在圣堂里做礼拜,因为他的作息时间是与普通人不同的!)

深悉教皇习惯的他,立时推断出了这样一条结论。

没错,眼下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能有谁更了解光明神教的教皇呢?

呼吸,开始急躁了起来。

心跳,开始加速了起来。

(目标之人,就在脚下。)

整整三年,为了这样一个理想,隐身于各个城市之间的他,不但要时时刻刻披着沉重的黑色斗篷以遮面,同时又要提防光明神殿的耳目,终日提心吊胆。

而如今……对于他来说,只需要杀死教皇、就能完成这一目标了,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振奋人心的事情么?

血红色的双瞳愈加鲜亮。

檀口翕动,在这样关键的时间,他的思绪却是不由自主飘向了远方……

…………

“呐,海伦大人,只要打完这场战役,我们是不是就能回到教皇城了?”

“是啊……这已经是最后的一场战斗了呢,不论是对于你们、还是对于我而言。”

“海伦殿下果然也是在思念家乡了吧?”

“也许是吧,我的心有些累了,尤其是在经过了这么多场战火的洗礼之后……”

“嘿嘿,没想到一向在战场上如狂风暴雨般杀敌的‘圣骑士大人’都会有想家的时候。”

“……德卡诺卿,你还真是会说笑,现在可已经是战斗之前最后的准备时间了,不是吗?”

“哪里哪里,老夫只是想要用幽默的方式来放松一下气氛,毕竟这么严肃也不好。”

“……”

“嘛,我们的海伦‘圣骑士大人’也别总是在战斗前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个习惯很不好,连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老夫都要忍不住提示几句了。”

“对啊,到头来这也是最后一场战斗了吧?只需要我们尽力而为,然后披着胜利的旗帜与荣耀回归不就行了嘛。”

“……也是呢。”

“看看看看,这群年轻的小家伙们都这样讲,那你还有什么皱着眉头的理由呢?来,一起让我们的‘圣骑士’大人笑一个!”

“海伦大人笑一个!”

“海伦殿下笑一个!!”

[海伦迫不得已的尴尬微笑。]

“圣骑士大人万岁!!”

“海伦殿下必胜!!![所有人一齐]”

…………

美好的话语声,总是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早已下定决心将他们遗忘,以便能使自己坚定不移地按照新的道路前进,但是又有谁知道……

在每个寂静的夜晚,他都会孤自立于窗前,因为这些遥远的话语而默默落泪?

然而,该逝去的一条条鲜活生命,早就不复存在,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来,与他一道继续驰骋于宽阔无边的沙场。

一束束活力四射的花蕾,还未来得及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芳华,就这样陨落在了冷血无情的战场上。

而他,无论是身为女扮男装的“圣骑士”,还是“百战百胜的海伦大人”,都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

(……造成罪孽的直接原因是我。)

一粒晶莹,沁出早已湿润不堪的眼眶,沿着面颊的弧线滑落。

本以为因为无数次自责,早已流泪流得干涸了的眼眶、却是在这样的时间再度盈满了。

(根本原因,就是……)

含恨的泪水,化作一道银线、从这十丈的高空上坠下去,不知所踪。

牙关紧扣,死死咬着下嘴唇,仿佛要将心中诞生的、无法控制的自惭、自责、愤恨、埋怨等糅合到一起的情绪发泄一部分到它的上面。

血红色双瞳猛睁,狠狠地瞪到下方去。

(就是教皇!!)

只要穿过那琉璃色的穹顶,就可以看到教皇进行祷告的位置了!

而下一秒,脚下的一对黑色长靴、在十字架的支柱上奋力一踩——

(因为,策划出这一场场非正义的宗教战争的,正是教皇本人!!!)

唯美的夜景,将他的纤瘦身影衬托得美轮美奂。

黑色的身影,跃出被夜色笼罩的十字架。

——成为一道出鞘利剑,直滑落向那扇琉璃色的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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