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当然有意思。”我如实回答。
“你敢吗?”
“当然——事实已经说明我不敢。”
白无欲似乎有些感伤,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有时候命运确实不是自己所能够掌握,别人要是起了歹心,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也不可能怎么样。别人要是珍惜我,想一直交往下去,就应该爱护我,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而错过一个真正的朋友。我知道,很多接近我的人并不值得成为真正的朋友,所以我的朋友才这样少。我们会是朋友吗?”
我想她是在让我选择:一次犯错的机会或是长久的朋友。如果我选择前者,必将同时失去两者;而如果没有前者,后者就会失去其动机而难以成立,我若选择后者则说明我是虚伪的;那么,从诚实的角度出发,选择前者没准反而能够获得后者,但这种选择如何明确地表达出来——难道说“我宁愿侵犯你”或者干脆说“我们不会成为朋友”?不管哪种答案都不会让人满意,为什么我非要回答这种问题呢?
深思熟虑之后,我说:“你觉得男女之间会有真正的朋友吗?”
“不知道。但一切都得从朋友开始吧,没有足够的了解,怎么可能发展更为亲密的关系呢?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对自己太不负责任。”白无欲如是说,我立即理解为:选择后者,方可保住前者的机会,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不断地重复前者。
“那么我们是朋友。”我说,这就是说,我同意在相互了解之前不侵犯她。
白无欲似乎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说:“我呢,一直希望做个洁身自好的人,象莲花那样:出淤泥而不染。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也没有权利去要求别人,我只想做好我自己,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赢得别人的尊重。一直都是这么努力来着,加入‘天使之家’也是为了维护这种信念。我无法勉强自己做出妥协,对我来说,放弃信念就等于放弃了自己。”
我沉思了良久说:“你真不该生活在这个世界。”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池塘。”
“好主意!想去看看池塘吗?就在回去的路上。”
美妙的邀请。仿佛电影上男主角深夜送女主角回家,女主角问:“要上来喝一杯吗?”美妙的事情就此发生……
我沿外环大道驶向郊外,按白无欲的指示转过一个小山岭,一片莲塘在车灯下映入眼帘。
“到了。”她说。
我停车熄火。下了车,黑通通的一片,没有月光,满天星斗灿烂如歌。一阵清风吹来,徒添了几许浪漫。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我说。
“等等,眼睛适应了就能看见。”
我拿不准是不是该搂住她以帮助她克服对黑暗的恐惧,便问道:“你怕黑吗?”
“黑倒不怕,怕坏人。”
“这里最多有守塘人,我们自己才是坏人。”我说,觉得我们的声音在空旷中象两个偷西瓜的贼在低声窃语。
“那我们就偷几朵莲花吧。”她说。
渐渐地,莲塘在星光下显现出来。我沿着土埂走进深处,只见满塘初莲颔首待采。
“正好赶上花季。”我说。
“太好了!要含苞的,我想看着它盛开。”
我探身采花的时候,她向我伸出手:“捉住我,别掉下去了。”
我捉住她的手,她的手干燥柔软。我用力握紧她,顺利地摘了几朵。
“够了。给人逮住也说得过去,不然真成了偷了。”她说。
我们做贼心虚地跑回车去,但守塘人始终没有出现。
车子回到外环大道继续向郊外行驶,不多时,出现“世外田园”的路牌,沿路牌拐上一条崭新的水泥路,开出200米,便见前方矗立着一幢灯火通明的高楼,楼前有个门岗,门岗上的霓虹灯箱闪烁着四个大字:天使之家。
我在门岗前停车。门岗与大楼之间是一个50米见深的大院。
白无欲拿了花下车,在车窗前站定,似乎有话要说。
“后天,晚上有时间吗?”她说。
“有。”
“我们去喝酒好吗?”
“好。”
“来这里接我。”
“没问题。”
“七点半。”
“七点半。”
她浅笑,转身进入大院。我看着她体态婀娜地穿过大院进入大楼,犹自怀疑地注视着“天使之家”四个大字。真的有天使之家,就坐落在我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城市的眼皮底下。这会不会是黄梁一梦,天明后一切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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