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生随父孟关来到雍州已是入冬时节,其父作为三军主帅令大军在京兆郡沿黄河岸边集中休整,一顶顶军帐拔地而起,只见黄河水岸炊烟袅袅、随风起落,“秦”字旗帜在西北风中顺势飘展,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秦梦生对于父亲扎营河边而不继续西行的做法有些疑惑,便问父亲说:“父亲大人为何令大军在这里扎寨,氐人不是已经退却到了离这里数十里外的始平郡了吗?”
秦通左手按着短剑,右手拎着缠了三圈半的螣蛇鞭,放于身前,然后吐了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如云烟飘散,然后对儿子说:“你看,如今天气已经入冬,寒气咄咄逼人,在这种天气状况下让士兵挨着冻、忍着饥饿去跟常年生活在这里的氐人作战恐怕对我们极其不利。再者,如今秋杀之气渐收,冬藏之气渐露,当偃旗息鼓、屯兵守疆。”
秦梦生点了点头,还是追问说:“氐人比我们更适应这里的冬天,要是他们得知我们驻军此处,难道不会乘机来偷袭吗?”
秦梦生见父亲听他这么一说并未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炯炯的眼神中散发着一丝忧虑,然后捋捋胡须,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是啊!这个也正是为父所担忧的。”
而幽州大将秦孟关进驻雍州的消息不日便传到了氐人那里。少年羌王古开圣或许从父王齐万年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他的担忧,便在主帐之中面对闻风前来议事的各部酋长对氐王献策请命道:“父王!如今那晋将秦孟关不知天时地利便在黄河江畔驻营扎寨,如履薄冰!我愿率三千西凉铁骑前往一会,挫其锐气!”
一位酋长对此表示赞同,说:“少羌王的英勇无人可敌,曾多次挫败晋军。西凉铁骑一向为汉人所惧怕,若是少羌王出马,晋军必溃不成军!”
齐万年见大家都点头称许,便对古开圣说:“那好!父王便准许你领铁骑三千前往,给那秦孟关先来个下马威!”
就在一个雾气笼罩山河略显凄凉的早上,在晋军驻地以西、黄河对岸的低矮山丘上出现了一支数千人的骑兵,然而那正就是西凉铁骑的到来,主帅正是少年羌王古开圣,“开”字旗号上雄鹰飘展。
古开圣引着三千骑兵翻过低矮山丘,便一挥手,只见铁骑兵沿着山脊散开并排成一里长的整齐“一”字。
一位哨兵从前方归来,然后回首指了一下,告知说:“羌王!汉人就在前方大约三里处!”
只见少羌王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微笑,并下令说道:“大家分成三队!凭着冻冰封河,以为屏障,依次进攻敌军主营,直取中军!”
此时三千铁骑分成了三队,分前、中、后,少羌王高挥手臂,振振有力,最前方的千余骑便顺势抛出,向晋军飞驰奔袭而去。
过了一会儿,见先锋部队已经飞出一两里,第二队也再次随着少羌王的指挥向前冲去······最后古开圣高呼一声:“全军出击!”他一蹬马镫,手提九天长戟带头冲锋,只见三队西凉铁骑向晋军呼啸而至。
此时,三万余还未起身的晋军被马蹄的呼啸声所惊醒,突然一位军士冲进帅帐,道:“将军!不好了!羌人的骑兵来了!”
秦通马上翻身而起,扣上甲胄,提起螣蛇鞭便只身往帐外出去······
在侧翼驻扎的青州都尉秦梦生听到帐外传来厮杀声,便立马提剑出迎,见中军遭到敌人猛烈冲杀,他此时很是担忧身为主帅的父亲的安危,救父心切的他便一跃上马,向主帅营帐单骑而去。
梦生驱马来到中军,提起巨门剑便想向帅帐方向杀开一条血路,可是沿途已经被敌方骑兵所阻断,平日里通畅的主营道如今变得异常拥堵,地面上马革裹尸,道路上蜂拥厮杀。梦生只能一边在马身上左右砍杀,一边向帅帐一步一步艰难地逼近······
就当他从马背上左右砍落十来个身着羊皮的羌人时,突然看到同样在马背上的父亲大人正在离自己不足百米处的地方鞭挞敌人,只见父亲一手勒着马缰,一手左右挥驰力道无穷的螣蛇鞭,狠狠的长鞭打在敌人的头颅上、手臂上、后背上或者是腰间,一个个羌人迎鞭落马,凄惨声不断。
就在这时,梦生突然发现一位骑着红血色战马,与自己年龄相仿,身材魁梧而高大的男子正手拎着一把长戟如砍柴一般将自己的同胞一一毙杀在地。更令他担心的是,这位身披虎豹之皮的战将正在有意向着父帅大人靠近,正有取其首级的意思。秦梦生见此情景心急如焚,便马上勒马转变方向,向着少年羌王而去······
不一会儿,两人正面交锋,你一戟,我一剑,两人刀光剑影,他人不得靠近,相互来去十来个回合,难分上下。可是正当两少年打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一条长鞭如娇蛇一般牢牢缠住少羌王的九天长戟,梦生见此,便知这正是父亲大人挥舞螣蛇鞭前来助战。梦生借机挥斩大剑向少羌王头颅砍去,只见少羌王迅速向后仰面,剑刃从天空划过。
古开圣马上起身,双手交互变化,只见长戟枪头变枪尾,螣蛇鞭沿戟滑落,九天戟顺势挣脱。少羌王见来者虽年事已高,但鞭法一流,加之一对二,实力稍逊,再四处回眸,见晋军从四面八方越聚越多,便迅速策马转身而去,逃出百步外,只见少羌王勒马减速,从胸口掏出一笛,放于口角,吹鸣数下,西凉铁骑便应声撤去······
羌人走后,秦梦生将父亲从马背上搀扶而下,然后问:“父亲大人,这些骑兵穿着奇异,性情如古之恶来一般彪悍,不知道是什么部落的骑兵?”
秦通喘了几口气,回答说:“这正就是游走在沙漠之上,专门以拦截我们晋国商队为生的西羌部落,他们擅长骑兵作战,今天来偷袭我们的这支奇兵正是我见过最为正统的一支西凉铁骑。”
然后叹了一口气,又说:“看来如今氐人已经跟这西羌部落联了盟,有这西凉铁骑的帮助,氐人就不再那么好对付的了!”
秦梦生见父亲从未如此担心过,便安慰说:“父亲大人不必担心。西凉铁骑虽然凶悍,但今天还不是被我们给驱逐了吗?只要今后把握好时机、以实击虚,再强大的敌人也能战胜。”
秦通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稍加有了信心,便回应说:“今天你表现不错!不愧是我秦孟关的儿子!”
晋军刚到雍州就遭遇了这样一次毫无防备的侵扰,虽说损失不大,但士气受到了严重打击。大家都建议秦孟观从河右撤兵至长安,因为在多数人看来,长安不仅城坚墙高、固若金汤,而且也是晋军守卫的关键。
身为三军主帅,秦孟观对晋军最近不在状态,军心涣散深有体会。在他巡查部队时,不时会听到有人议论上次所遭到的偷袭。为此,秦老将军心里对自己未能防微杜渐深感愧疚,并认为召集大家到帅帐议事很有必要。
这次议事召集到了大小将军,包括偏将几十人。秦老将军在会上自责说:“此次刚到雍州就遭遇不测,做为主帅,老夫深感惭愧。大家都知道这次偷袭我们的不是氐族部落,而是善于铁骑兵作战的西凉羌人。不知各位将军对此有何看法,请大家畅所欲言!”
这时,有人在会上直接提出说:“我们驻军河右,没有城墙作为防御,而且如今天气已经入冬,渭水结冰,更是没有渭河作为骑兵的阻挡。这才是这次遭到西凉铁骑偷袭的主要原因。末将建议举兵回撤长安,等明年年初,春季到来,天气渐暖,冰河解冻之时再做破敌打算也不迟啊。”
众将军都点头称是。可是此时一少年将军出列,提出不同看法,他说:“我认为回撤长安并非唯一的办法!”
大家见此少年便是秦孟观之子秦梦生,面面相觑,这时有人便反问道:“那不知除了回兵长安之外,秦都尉还有何良策呢?”
秦梦生应声回答并献策说:“依我之见,我们应当借助这次失败来战胜敌人。这次失利想必在敌人看来我们必定会就此回撤到长安高墙之内。而我们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进军中亭、围剿敌人,这恰恰会出敌所料。”
秦通见儿子这么说,认为不无道理,但具体部署跟操作貌似并不简单。这时,一位将军又质问秦梦生道:“敌人团聚中亭,有六七万之众,更有西凉铁骑相助,我们即使顺利到达中亭,恐怕也难以取胜。”
梦生接着说:“诸位不必担忧。仅需要先施之围魏救赵之计,调虎离山,而后施之声东击西之策,敌人必败无疑!”
众人见秦梦生虽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见识,都认为貌似有些希望。父帅秦通认为儿子说得很有道理,便问:“你的意思是说,将敌人的精锐骑兵诱离中亭,远离主力,而后突袭中亭主力!?”
梦生回答说:“正是此意!”
这时,又有一位中将军质疑说:“那应当采取何种办法施以围魏救赵之计,达到调虎离山的效果呢?”
梦生解释说:“将军莫非不知梁山?”
那位中将军回答说:“当然知道了。梁山不正就是氐人齐万年聚众反叛的地方吗?”
只见梦生点头说:“嗯!正是。可是梁山不仅是叛军揭竿而起的地方,更是敌人骑兵的天然马厩。如今正是草枯之际,敌人必定会集中饲养马匹渡过冬天。所以说,梁山必定是敌人的必救之处。要是我先帅一支轻骑兵直取梁山马厩,并造大声势,敌方必定会派出骑兵来救梁山,至此敌人西凉铁骑便会倾巢而出。之后我凭借轻骑兵的灵活性将敌人铁骑兵纠缠在梁山一带,然后我军主力便可直捣中亭。”
众将军听罢,大部分人认为此计甚妙,但是也不免有对此表示疑虑的人。其中一位将军代表质疑者们反驳说:“此计表面上听上去可行!虽说少将军英勇,但西凉铁骑一向所向披靡,而我军的骑兵向来是弱项。要是凭将军之力纠缠不住敌方骑兵,致使敌人骑兵折过头来回救中亭,那样岂不是让我方主力反而遭其夹击?!”
大家听这位将军说得也不无道理,毕竟就眼前这位年仅十八的少年,并未经历过多么大的战场,在这些长辈看来梦生只不过是一位乳臭未干的孩子。要不是主帅秦孟观是他的父亲,恐怕这些长辈们不会给他这么多讨论的权力。
梦生见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心里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这时,作为主帅的秦孟观发话说:“那要不选一位善于骑兵作战的将军前去梁山诱敌。”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发言,看来大家都认为能纠缠得住西凉铁骑并非易事。这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将帅帐内的平静打破,秦梦生主动请命说:“我愿在此立下军令状,自引数千骑前去劫持敌军梁山马厩!”
听少将军要立军令状,这是大家都不曾料到的。而作为父帅的秦孟关听儿子这么说,心里也相当担心。可是经过一番的思索,他却下令道:“秦都尉接令!”
听父帅下令,梦生单膝跪地扣手接令道:“青州都尉秦梦生接父帅令!”
秦孟观接着下令道:“明日辰巳之交,你可率领三千轻骑兵去往梁山马厩引诱敌方骑兵,只许纠缠住敌人,不可与之正面交锋!”
梦生答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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