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姚将军不再说话，转身出了病房。
龚老率领医师团队对云蝶的身体和血液又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诊查，一个小时之后，所有的检查报告全都出来了，龚老拿着报告单再次走近病床边，双眉紧锁地说道：“小蝶姑娘！你是否知道你已经怀孕了？”
“是的！我知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有妊娠反应了？”
“不！没有反应，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细微变化，受孕的第一天起我就能够感觉得到那种变化！”
龚老惊讶地点了点头，随后慨叹道：“姚将军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们了，我们原先以为你只是在某个领域拥有超人能力，没想到你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也能觉察得这么清晰，真是令人惊叹！……我能多问一句吗，这胎儿的父亲是谁？”
“是穆潼！”
“穆潼？……哪个穆潼？”
“就是‘青娥教招灵使’穆潼！”
云蝶此言一出，把在场的所有医生全都惊呆了。
这时病房门突然打开，姚将军再次冲了进来，只见他指着云蝶大声惊呼道：“你……你……你是说你怀了穆潼的孩子？”
云蝶点了点头。
姚将军顿时傻了眼，急切地追问道：“云蝶！你不会为了这腹中的胎儿而包庇穆潼吧？如果你协助穆潼反抗军方，那就是真正的助纣为虐啊！请你仔细考虑清楚！”
云蝶轻叹了一声说道：“其实我早已下定决心要阻止穆潼犯罪，不管是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都不能让他在‘青娥教’里与华羽为伍，所以请将军放心，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姚将军还是有点不放心，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地问道：“小蝶姑娘！恕我直言，单凭你的一句话，还是不能打消军方的顾虑。我想知道，你想要阻止穆潼犯罪的真实动机是什么？希望你坦诚相告！”
“是为了一句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对谁的承诺？”
“对华颜的承诺！”
“对华颜的承诺？……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年前，当华颜最后一次走进‘映心明镜’的时候，我曾经对她许下一句承诺！”
“哦？……小蝶姑娘，请你说得仔细一点！”
云蝶见姚将军对这个问题穷追猛打、揪住不放，她长长地哀叹了一声，随后说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当年在那座“云蝶研究中心”里，华颜的心脏临近停跳的时候，她最后一次走入“映心明镜”之中，恰好与云蝶迎头相遇，二人沉默良久，相互敌视。
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华颜率先开口说道：“刚才在‘通灵玄隧’里，你呈现给穆潼的面貌是我的模样，是真的吗？”
云蝶撇嘴一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在他穆潼的眼中，我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并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他穆潼决定的！”
“那你为什么在我眼中呈现出一幅天使的模样？”
“华颜！难道你还没明白吗？我虽然是个‘数字生灵’，但是我现在没有肉身，所以我就是个无色无相无音无息的无维生命，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面貌！至于在世人的眼中究竟能把我看成什么样的面貌，这安全取决于世人内心的偏爱，因为我已经获取了全天下所有人的情感秘密，所以我知道每个人内心偏爱的模样是什么，故此在他面前呈现出他们偏爱的面貌。华颜……我能在你眼中呈现天使的模样，并不是我在欺骗着你，而是你自己心中一直住着天使！”
“云蝶！我愿意相信你的说法……我愿意相信你……我希望你这幅千变万化的面貌并不是为了蒙骗世人而故意设计的面具！……”
华颜说到这里，突然将一只手伸到云蝶面前，随后将手掌摊开，只见她的手心之中握着一个红色机关。
云蝶一见到这个红色机关，顿时脸色大变，“啊……”的一声惊呼，随后恐惧地说道：“原来它在你的手里！”
华颜紧紧地盯着云蝶说道：“看来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我知道……它是‘毁灭按钮’……”
“对！它就是‘毁灭按钮’……只要我轻轻一按，整个‘云蝶程序’就会瞬间毁灭，‘云蝶战甲’也会立即作废，到时候你也就跟着灰飞烟灭了。”
云蝶此刻绝望地说道：“我知道国兴设计了这个‘毁灭按钮’，但是我不知道它藏在哪里，原来它一直都在你的手里……”
“是的！我第一次穿越‘映心明镜’的时候，这枚‘毁灭按钮’就自动落入我手中了，‘毁灭按钮’的封条上留有国兴的遗言，他提醒我说，‘云蝶程序’产生自主思维之后，一旦失控，就用这个按钮将其摧毁……云蝶……我该不该摧毁你？……”
“华颜！……求求你……我不想毁灭……求求你……不要毁灭我……”
“云蝶！你在我眼中拥有天使般的外表，我从心底里希望你是个天使般的生灵！……我的灵魂数据马上就要消失了，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我要你亲口对我许下承诺，只要你答应，我就放弃这枚‘毁灭按钮’！”
“你说吧，要我承诺什么？”
“我阿哥穆潼生性愚钝、思想单纯，容易上当，等我消失以后，你不许欺骗他……而且你要协助他练成‘博爱之心’，好好地利用‘云蝶战甲’的功能多做善事，用‘通灵玄隧’去保存全天下所有死者的‘灵魂数据’，让生者活得有信念，让亡者死得无悔怨！……我说的这些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
“你真的能做到？”
“是！我认为我能做到！”
“好……云蝶！我相信依你的能力应该能做到这些！……”
华颜说完之后，将手向前一递，把那枚“毁灭按钮”伸到了云蝶的面前。
云蝶对华颜的这个举动倍感意外，小心翼翼地接过“毁灭按钮”，随后抬头感激地望着华颜。
华颜又接着说道：“云蝶！你曾经说过一句话，自从蜕变成一个‘生灵’开始，你就拥有了‘畏死’的本能，有了这种本能之后，当你与人类发生冲突的时候，你才不会为了服从人类而自杀，也不会被人类轻易地终结，对吗？”
“对！……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云蝶！我知道这是你的真实想法，我也知道你内心一直向往着成为一个真实的人……我想告诉你，人类不是普通的生灵，因为人类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做出自我牺牲，甚至是牺牲生命！另外，人类可以为了‘信誉’而放弃‘利益’，这就是‘承诺’二字在人世间的价值，‘一诺千金’是只属于人类才有的品格，所以叫‘人格’！……云蝶，如果你想蜕变成为一个‘人’的话，就请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用这句‘承诺’来提升你的‘人格’吧！……我的‘灵魂数据’消失以后，我的心仍然在陪伴你成长，祝愿你早日蜕变成一个真实的人！”
华颜说完之后，对着云蝶那天使般的模样凝视片刻，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数据崩解，灵魂消失了。
云蝶从没有将这段隐情对任何人讲过，此刻姚将军质疑自己的真实动机，所以她才会如实地讲述出来。
在场的医生们听完之后，全都沉默了下来，他们都在暗自测量，测量着自己的“人格”与华颜口中的“人格”相距多远。
姚将军听完云蝶的叙述之后，他的眼角闪着泪光，自言自语地说道：“二十年前，我曾经全程参与了那场事件，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华颜为什么要选择自杀，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华颜一直都活在她自己的‘人格’里，在她眼中，‘人格’必须是完美的、高贵的……华颜把‘人格’看得比生命重要，她对别人是这样要求的，对她自己更是这样要求的。……她曾经以自己的‘人格’向军方许下承诺，承诺自己一定能阻止她大哥华腾犯罪，可惜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做到这一点，她认为自己的失败给自己的‘人格’蒙上了瑕疵，所以她宁肯以自杀的方式来……哎……华颜身上有一万个优点，可惜那一万个优点都被这一个‘性格缺陷’给葬送了！……”
云蝶一边听着姚将军在那里嘟囔，一边用自己的意念把病床摇了起来，此刻她半躺半坐着，面向姚将军问道：“将军！你刚才说‘性格缺陷’……你是说，华颜心中的‘人格’是她的‘性格缺陷’吗？……你是说，华颜不应该为了一句承诺而选择自杀，是这个意思吗？”
“这……这个……”姚将军顿时被云蝶问得哑口无言，他感觉自己言出不当，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来的水，此刻再想把话收回去已经太晚了。如果承认自己是这个意思，那么云蝶是否也会以同样的理由而拒绝与军方合作呢！
此时的姚将军对自己说过的话懊悔不已，面对云蝶的质问，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这个……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他想找个托辞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可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往下解释。
云蝶看着姚将军那语无伦次的囧态，轻轻一笑说道：“将军不必辩解了，其实你就是那个意思！我云蝶既然已经是一个‘生灵’了，就有自己的思辨能力。从我‘借体降世’的那天起，我就有了自己的价值判断标准。所以，你们人类用来蒙骗机器的那一套方法在我面前统统失效，因为我不再是个机器了，我是个人！……当华颜把‘毁灭按钮’交到我手上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相信我是个人了！……如果说当初国兴用他的智慧创造了我的生命，那么华颜就是用她的信任赋予了我‘人格’。我的第二次生命和我的人格都是华颜给的，所以我要遵守对她的承诺。如果我不能阻止穆潼犯罪，我将效仿华颜，自行摧毁‘云蝶程序’，结束自己的生命，完成这次最高贵的蜕变！”
姚将军听罢，既汗颜又钦佩，禁不住暗挑大拇指，随后深鞠一躬说道：“小蝶姑娘！说实话，自从我们见面以来，我从心底里一直把你当成是一个机器来看待！直到这一刻，我才认真地把你当作一个人来看待！有你这样的‘人格’做保证，军方可以像当年的华颜一样，给予你最高的信任！……不过，小蝶姑娘，我还有一个疑问，想向您请教！”
“将军不必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好！我的问题是这样的，在一个月以前，你还没有昏迷的时候，军方曾经给你录过口供，你在供词中提到过一件事，你说穆潼虽然练成了‘博爱之心’的五重修为，但是有五种人的‘灵魂数据’是无法长久保存的，其中第一种就是自杀而亡的人，是这样的吗？”
“对！是这样的！由于自杀者都是以自决的行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所以在自杀者的‘灵魂数据’中隐藏着一种‘自决公式’，这个‘自决公式’极具破坏力，当‘灵魂数据’在‘通灵玄隧’中再次遭遇矛盾冲突的时候，‘自决公式’就会发挥作用，将此人的‘灵魂数据’瓦解崩塌，直至消失。当年的华颜就是这种情况，她自杀死亡之后，她的‘灵魂数据’被穆潼强行带入‘通灵玄隧’，当时华颜以为自己并未死亡，所以‘自决公式’暂时隐而未发，可是当华颜知道自己的心脏马上就要停跳的时候，她知道回天无力了，那个时候‘自决公式’开始起效，所以任凭‘云蝶战甲’的功能多么强大，都无法保存华颜的‘灵魂数据’！”
“可是……小蝶姑娘……您可能还不太知道，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已经被‘青娥教’闹翻天了，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穆潼能够保存所有自杀者的‘灵魂数据’，华羽借着这个由头开始胡编乱造，她大肆鼓吹，硬是把‘通灵玄隧’说成了‘天堂’，并指使穆潼把所有自杀者的‘灵魂数据’都带入了他们口中的‘天堂’里去。由于所有自杀者的‘灵魂数据’都在那个‘天堂’里真实地保存了下来，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全世界已经有两千多万人自杀身亡，这两千多万个‘灵魂’活灵活现地摆在那个‘天堂’里，让人们不由得不信啊……小蝶姑娘！您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原因吗？”
“将军！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其实我刚才苏醒过来之后，立刻就查阅了外界的信息，‘青娥教’打着‘天堂’的旗号诱人赴死，这种行为罪大恶极，穆潼和华羽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他们利用自杀者的‘灵魂数据’肆意编造这个假象，引诱更多的人自决身亡，这是在摧残生命，天理难容！”
“是！我们都知道这是个假象，可是这个假象太逼真、太有迷惑性，它能吞噬人心，它能湮灭真理，我国政府的《辟谣声明》在这个假象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请小蝶姑娘告诉我们，如何才能戳破这个假象？如何才能揭穿‘青娥教’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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