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只见屋中摆设十分简陋,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线,七个小孩子围坐在一起,听韩湛给他们讲故事。韩湛双腿残疾,自幼闲在家中无事,便看了许多书,脑中记得不少传闻故事。此刻,他正在给孩子们讲‘轩辕大战蚩尤’,孩子们听得起劲,气氛极为和谐。
骤然见到一个陌生老爷爷,大家都不说话,满脸好奇,一双双小眼睛全都落在叶公身上。
韩湛问道,“青枫,这位老人家是?”这几日,他与一众孩童相处的很好,心扉敞开了许多。
白青枫道,“这位是叶公,他…也许能治好你的病。”
韩湛心头一紧,虽然并不抱太大希望,却还是感激,礼貌的点点头,“叶公好,有劳叶公了!”又对孩子们道,“大家快叫叶公。”
一时之间,脆嫩的童声此起彼伏,“叶公,叶公好…”
叶公乍见满屋子的小孩,微感惊讶,“这些孩子是?”
白青枫道,“这些就是白老头收养的孤儿,额…我也是!”随即指着一个小胖子,介绍道,“这个是包子,这个是馒头…”
原来,当年白迅把孩子们捡回来,除了白青枫以外,其余的全都以食物的名字命名,一来省事儿,二来希望孩子们以后丰衣足食,不再挨饿受穷。六个小娃按照收养的先后顺序,分别叫做:包子、馒头、花卷儿、饺子、馄饨、汤圆儿。
六个小男孩之外,另有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小女孩儿,白青枫道,“这是我妹妹,白青兰,她是我捡回来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小女孩儿圆圆的脸蛋儿,胸前衣襟上绣着一朵青色的兰花,柔顺的头发束成单髻,上面插着一根羽毛,隐隐透着白光,正是毕航送给白青枫的那支翎羽。白青兰模样羞涩,躲在韩湛的轮椅后面,怯生生望着叶公。
叶公似有所感,慈声关怀,“天色已晚,大家怎么还不睡觉啊?”
那名叫包子的小胖子道,“湛哥给我们故事,轩辕大战蚩尤,可好听啦!”
另有小孩儿出声附和,“是啊,那蚩尤太坏了,到处抢东西,还杀死那么多人,一定不得好死…”
叶公忽然眉峰一紧,目光骤凛,两条奇长无比的寿眉也跟着抖动不止,冷眼盯着韩湛,沉声道,“这些都是你给他们讲的?”
韩湛一怔,只觉心中恐慌莫名,额头冷汗噌噌往外冒,身体僵直,连手指头也不敢动一下。
白青枫察觉气氛有异,赶忙对孩子们道,“夜深了,大家睡觉去。”话音刚落,木屋中立即躁动起来,哀怨声接连不断。白青枫又大喝一声,“快去睡觉,不然打屁股,明天没饭吃!”孩子们反抗不得,纷纷撅起小嘴,垂头丧气往里屋走去。
叶公直视韩湛,手中藤杖重重往地上一落,“你,跟我出来!”
入夜已深,天上浓云掩盖明月,四维沉寂,一片黑暗。
白青枫提着一盏灯笼,微微照亮方丈之地,但觉此间氛围凝固得快要窒息,哪敢开口说话。韩湛坐在轮椅上,感受着叶公凌厉的目光,心中战栗不安,只觉有无数条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
良久,一阵清风袭来,韩湛只觉一丝凉意侵入心脾,不禁打了个冷颤。
忽听叶公问道,“你对蚩尤有什么看法?”
韩湛万没想到,叶公把自己叫到河边,吹了这么久凉风,却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个问题,疑惑之余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按照书中记载,道,“蚩尤是上古九黎部落首领,面如牛首、背生双翅,骁勇善战、睥睨天下,被世人奉作战神,后与炎黄二帝决战于逐鹿,最终陨落。”
叶公神情不悦,“我是问,你本人对他有什么看法?”
韩湛面色为难,犹豫了很久,“蚩尤作古几千年了,书中记载不尽属实,我…对他也没什么看法。”
“如果我非要你说呢?”叶公声色俱厉、气势恢弘,如山岳之不可撼动、如江海之不可逆流,韩湛虽与他初次见面,却全无抗拒之心。
然而,韩湛出生将门,自幼受门风熏陶,深知大丈夫应该胸怀家国天下、体恤黎民百姓,于是鼓起勇气道,“如果书中所载属实,我认为,蚩尤生性暴戾、暗藏祸心,只为一己私欲,挑起无尽战火,涂炭生灵。此人号称战神,实为古今第一大魔头!”
叶公厉色更甚,“如你所言,炎黄二人便没有野心?”
“或许有。”
“那你为何偏偏只否定蚩尤?”
“一来,炎黄二帝心寄苍生,他们打了胜仗,百姓才能安身立命,过太平日子;二来…”
“二来什么?”
韩湛踟蹰片刻,“成王败寇,史书向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几千年前的事情,很难说得清楚。”
白青枫忽然咧嘴一笑,接口道,“说不定炎黄二帝只是貌似忠良,其实内心也和蚩尤一样,想独霸天下!”此言骇人听闻,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叶公听完,闭目长叹一声,继而仰天大笑,笑声中尽是悲痛感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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