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4
轮到尚问天汇报已经是第三家了，以桑塔纳两千为首的八辆小车组成的车队穿越油区，以次停在矿部前面，桑塔纳两千停下来约两分钟赵四通和鲁三元才从车上下来，工作团其他成员也都紧跟上来，尚问天和刘东虎站在会议室门口一一把他们让进会议室。尚问天心想来这么多人，汇报完肯定会给他提出很多疑问，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没有一个人对他汇报的工作提出疑问，而对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也没有答复。
汇报结束后尚问天和刘东虎把赵四通和鲁三元送到桑塔纳两千车旁，赵四通走到车旁边又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和尚问天握手，鲁三元也和刘东虎握起手，两人分别说着告别的话，可谁也没有上车的意思，这时候已经走到后面准备上车的钟南天看出了门道，他赶紧又跑过来把车门打开，赵四通和鲁三元马上松开对方的手进入到车里，尚问天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都不上车是等着别人给他们开车门呢。
把工作团送走后刘东虎一转脸骂道：“什么狗屁现场办公会，对我们提出来的问题他们连屁都没有放一个，拿我们耍着玩呀。”
在这一轮的现场办公会上大家提出的最多问题是工农关系对生产的影响，每个基层单位对这个事表现得都很无奈。赵四通调研完对油田生产工作得出新的认识，他在干部大会上总结发言时说：“原来有人认为油田的工作是三分技术，七分管理。我认为这种说法不恰当，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三分管理，七分关系。只要把关系搞好了，工作就能上去。在这方面大学生不如中专生，中专生不如进修生，文凭高不代表你工作能力就强，没有高文凭照样能当好厂长。”其实，他讲这些话完全是对周连成仇恨的宣泄，证明自己的价值，现在周连成离开了这儿，他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只有把心中的仇恨发泄到与他同类人的身上。他这些话引起下面不同的反响，支持他这种观点的人占很大比例，毕竟在职工队伍中大学生的比例占很小一部分，在中国并不仅仅是有知识的人想当官，而是人人都想当官，如果有人说他不想当官，只能被别人认为是白痴，他这些话无形中给那些既没有受过系统教育而又想当干部的人一种心理支持。本来大家对提拔他们两个当厂长、书记是有看法的，不要说文凭比他们高的人瞧不起他们，就是那些靠实干上去的干部对他们也很不服气，这给他们很大的心理压力，为了维护他们的权威，他们在宣泄的同时还要拉拢一批人作为他们的忠实随从，他这种观点无形中促使一大批人逐步向他们靠拢。鲁三元极力支持他这种观点，他借题发挥说：“我完全同意四通厂长的观点，以后提干部不能光看文凭，主要还是看工作能力，只要你工作能力强，就能得到提拔，这也不完全是厂长的观点，这也是上面对提拔干部的要求。”首先，他这一通强调的讲话为他们自己正了身，更是为他们以后提拔干部拔去了门坎。他们所说的能力就是搞关系的能力，是唯上的能力，而不是把握全局的能力，更不是专业能力和对企业前景的思维能力。所谓工作能力是一个人对获取的各种知识的应用能力，是一个人综合素质的表现，如果一个人没有获取到一定量的知识，那他的工作能力不可能很强，越往上走，需要掌握的知识面就越广。其实，赵四通和鲁三元不是不懂这一点，如果他们完全按照上面选拔干部的原则去做的话，那他们就无法把自己的亲信安排到重要岗位上，就无法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只有断章取义，让上面的精神支持他们的观点，采取变通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三十四章5
调整干部是他们两个都想干的事，但是，在提拔谁不提拔谁的问题上在他们之间产生了矛盾，特别是涉及到他们认为重要岗位的干部安排问题更是难以达成一致意见，于是，调整干部成了马拉松比赛，它是煞费心计的一件事情，是对耐力的挑战。
他们两个的亲信在调整干部期间都像吃了兴奋剂，上串下跳，到他们两个面前谄媚的人排成队，他们两个天天乐得嘴巴都闭不住。从鲁三元扶正后李大旺也觉得自己高了一帽头，他跟着鲁三元从食堂出来后一直负责三五副食品的采购工作，后来在鲁三元的极力推荐下他当上了副科级办事员，这也是考虑到他出去办事的需要，原来当别人称呼他李科长时他总是乐滋滋的，现在他对这个职位觉得不满意了，当别人再称呼他李科长时他感觉有一种被羞辱的滋味，他暗下决心要当上真正的科长。在调整干部期间他每天都要给鲁三元汇报工作，晚上还要到他家里加强一下感情，当他提着两瓶茅台酒来到鲁三元的家时鲁三元笑呵呵地说：“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嘿嘿……”李大旺傻笑两声，然后把酒放到墙根，又满脸堆笑说：“不来看看师傅、师母，我心里不踏实。”
“嘿！”鲁三元想笑但没有笑出来，只嘿一声，然后说：“有啥不踏实的，是你心里有鬼吧。”
他老婆在一旁说：“你让人家小李坐下再说话嘛。”
“坐，坐。”鲁三元指着沙发说。
李大旺傻笑着坐下来，身子向前倾着说：“我在师傅、师母面前哪敢心里有鬼呀，即使有也早让师傅、师母吓跑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遮遮掩掩的。”鲁三元不耐烦地说。
李大旺壮着胆子说：“师傅不是说过吗，等您发达了一定重用我，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现在终于等到了。”
“我说过这话吗？”鲁三元把脸一沉说。
“您说过。”李大旺两手分别摸着两个小腿说，“您忘了？师傅，我给您洗脚的时候您说的。”
鲁三元拍拍脑门，似笑非笑地说：“噢！噢！我说过。”然后又自嘲地说：“你这小子，别的事记不住，对这些话倒记得牢啊！”
李大旺感觉得到了夸奖，笑着说：“师傅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上，哪敢忘呢。”
鲁三元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你听话，好好干，我一定会重用你。”
李大旺挺直身子，收敛住脸上的笑容，表起决心，“师傅，除了我这条命不是您给我的，其它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我的，我不听您的又能听谁的呢，只要您吩咐，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行了，行了。”鲁三元听着这些肉麻的话想起了他给黄宏达和杨德斌表决心的情景，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窘态，他红着脸说，“以后你不要一口一个师傅地叫我。”
李大旺又把身子倾下去，点着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您现在是大领导了，我以后就和别人一样称呼您书记。”
鲁三元沉着脸再不说话了，李大旺自觉没趣，笑着说：“书记，师母，您们要没啥吩咐我就走了。”
第三十四章6
“好，好。”鲁三元面无表情地说两个好，但身子却在沙发里没有动弹一下。
他老婆把李大旺送出门外，回来说：“你这个徒弟对你真是忠心耿耿，你确实应该提拔提拔他。”
鲁三元嘿嘿笑笑说：“这些人只能看到眼前那二指，今天你给他一块肉吃，他就会紧跟着你跑，明天你不给他肉吃了，他不但不跟您跑了，说不定他还会咬你一口。”
“那你还对他那么好。”
“这你就不懂了，如果没有这些人，还有哪些人会围着我转呢。”
“那你就不怕他们咬你了？”他老婆带着嘲笑的口气说。
鲁三元像在给学生讲深奥的道理一样，慢慢说：“要想让他们死心踏地跟着你，你必须始终在他们面前摇晃着一块肉。”他突然又问道：“你见过训练动物吗？“
“这与训练动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训练动物时动物每完成一项表演，训兽员就给它一点吃的，但是，永远不让它们吃饱，动物为了得到充饥的食物必须永远听从训兽员的指令，领导这些人和训兽是一样的道理。”
“你这种方法对有些人不见得就管用。”
“那还不好说，不听话只有饿死，不围着我转的人永远别想得到重用。”
“人家不围着你转，不会围着别人转吗，非要围着你转呀？”
“那他除非跳出我这个圈，不围着我转的人即使跳出我这个圈我也要让他掉一层皮。”
他老婆越听越没有兴趣，她把话题岔开说：“你知道不知道，杨德斌病了，听说病得挺厉害的，我们去看看他吧。”
他老婆把话题一转，他感觉和她说话没有了兴趣，漫不经心地说：“他病有啥看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人家原来对你也不错呀。”
“你以为他是真正对我好，他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后备仓库，永远保持给他供应的仓库，而不是把我当成人。”
“再怎么说，没有他的提拔也没有你现在的风光。”
“好了，好了。”鲁三元不耐烦地说，“要看你去看看他就行了，我现在没有时间。”
“我去只能代表我们自己，不能代表你们领导呀。”
“我让办公室的人代表我再去看看他，这样可以了吧？”
“没想到你的官位升得快，你的架子比官位升得更快。说不定哪一天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他老婆说着走向卧室。
鲁三元欲言又止，独自坐在那儿想他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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