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愚人节（1 / 1）

第一章愚人节

华夏历2023年3月31日。

时值初春，大地渐渐回暖。对终日笼罩在大雾里的蓉城而言，今天无疑是个好日子，中等强度的阳光穿越空气中厚重的云层，历经千辛万苦得以抵达蜀都。对终日奔波辛劳的杨钦来说，明天似乎也是个好日子。要结婚了呢。可他并没有太多喜悦的情绪。三十岁才遭遇的婚姻可言晚亦可言早。晚的原因在于，他本该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和心爱的女人组成一个家庭，奈何准丈母娘千般阻挠万般逼迫，纵使他与初恋女友情比金坚，也只能落得个生人作死别的下场，还就此落下了心病；早的原因在于，他本决定终身不娶或是晚上多年结婚，可近几年家庭遭遇的种种不幸让他不得不考虑老父老母的感受，为让老人们不再担心，他决定把成家作为让父母欣慰的理由。即使魂牵梦绕的她如今依旧守在鹊桥那头，他也只能负她。“如今连厮守都变得艰难起来，对不起。结为连理，来生吧！”杨钦如是想着，一如既往的软弱。

……

嘟，嘟，嘟。每次都是不超过三声电话就会接通，“么西么西，我亲爱的老姐，生日快乐。”

“知道了知道了，这句干瘪的祝福语今天听得我都快吐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透过听筒传来，随即声调微微提高。“小钦子，昨天夜里怎么不整点给我打电话啊，本来想和你彻夜长谈来着，一来聊解相思之苦，二来可以防止狐朋狗友们的电话轰炸。可你个没良心的居然不来电话，伤心死我了。”说到相思二字，女人的眼睑低低垂了下去，似是内里蕴藏的感情并不像语气那样的轻浮，只是电话那头的男人是看不见了。

“姐，我要结婚了，明天。”

“怎么不早说啊，怎么这么突然，怎么。。。”最后这个怎么却是怎样也诘问不出来了，“唉，说吧，在哪里举行婚礼呢？明儿我一早过去。”

“老家。”

“噢。”电话里的姐终究是没有到过小钦的老家的。

……

女人叫舒小曼，像极了言情里女主的名字。过往的年月里，她也试图努力成为杨钦生命中的女主角，可一句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姐姐就残忍的将她打落到尘埃里。正如那句话所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卑微到尘埃里，结出苦涩的果子。

……

“小轲，我要结婚了。”

“什么时候？”

“明天。什么都别问。你不要来，找个人嫁了吧。这辈子，算我对不起你。”

“呵呵，对不起。对不起你妈的，我对你妈的不起……”温润的声音即使再怎么歇斯底里都显得苍白无力。杨钦挂断了电话，呵呵的傻笑起来，身体渐渐开始抽搐，笑声越来越大，某个时刻戛然而止。继而用双手捂住脸庞，泪水顺着掌边流了下来，却是怎么也不愿再发出一点声音。

……

华夏历2023年4月1日，愚人节。

賨人县的一个小镇里，伴着司仪不标准的普通话，婚礼开始。很快到了交换婚戒的时间。“请两位新人面对面站好，请用右手拿住钻戒，放于胸前，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新娘看你对面的这个男人，从从今天起，他将成为你的丈夫，你一生的挚爱，你是否愿意去做一片浩瀚的海洋，让你的挚爱在你的港湾中静静地停泊?”

“我愿意。“新娘坚定的说道，台下也紧接着起哄。

“新郎，看着你面前的这个女子，从今天起，她将成为你的妻子，你一生的挚爱，你是否愿意，去用你全部的真情去爱她，呵护她，她哭了先湿的是你的脸，她笑了先暖的是你的心。你是否愿意做一颗参天大树，在以后的生活中让你的妻子在你的树荫下安静的嬉戏?你愿意吗？”

小轲，对不起。这辈子就这样了吧，于你于我都是解脱，来生再痛痛快快的爱一次。杨钦如是想，准备开口宣誓，“我——”

“他不愿意。”门口传来一声稍显娇弱的呼喊。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一道身影飞奔而来，很快就冲到舞台上去。

女人刚过一米六的个子，身材不胖不瘦，衣服的款式与质量一眼就能和在场的大部分女性区分开来。以一个抽着土烟的大爷的话来说，“一看就是城里人”。她红扑扑的脸蛋稍显丰满，嘴角两旁微微鼓起的弧线呈现出包子的形状，即使厚重的黑眼圈加上焦躁的神情也不能影响陌生人对她生出好感：她的长相，实在是太可爱了。新娘与之相比，是一个款式的女生，只是脸蛋，气质，身形各方面都弱了一筹。看着台上的两位女子，宾客们似乎明白了新郎愿意娶新娘的一部分原因。

女人抢过司仪的话筒，第一句话却让人大跌眼镜，“杨钦，你个懦夫！！”

“我十七岁跟了你，就一直没有变过心。磕磕绊绊的过完大学，我妈的几句话就让你崩溃了？家庭差距再大也抵不过心里的软弱，这几年我一直为我们的未来努力着，你呢？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在放纵堕落；我绝食的时候，你在放纵堕落。你可曾为我振作一点?你可曾对我们的未来有过一点信心？你一直叫我离开你，你也一直用行动证明着我应该离开你，可有这么容易吗？去你妈的，你过去对我那么好干嘛，你的情话都是骗人的？可为什么每次都能实现？你让我离开你，**别每次喝醉酒了就打电话过来哭啊。你这个懦夫。你说你爸妈需要你结婚了，这样胡乱的结婚就是为他们好了？你这样就能重新在人生路上站起来了？懦夫，醒醒吧你。我妈被我这么折腾气出脑淤血，昏迷五年都还没醒过来，我还是忤逆她不曾和你断了联系，就是相信有一天你能醒悟，再次站起来，再次有勇气牵起我的手，可我终究是太天真了。你早就认命了，懦夫。再见吧，懦夫。”说完女人轻蔑的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杨钦，又风风火火的逃离会场。宾客们默契的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如同沸水一般炸开了锅。……

往昔的幕幕浮现在眼前，被称作懦夫的杨钦早已不自觉的泪流满面。是啊，我是个懦夫，面对什么我都没有努力过，爱情，人生。复杂的思绪交错着，杨钦忽然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冲了出去。在真正要失去的时候，他突然想抓住些什么了。

“小轲，等等，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走啊，别走。”最后一个字已经带有明显的哭腔，可是女人粉色的兰博基尼已经提速，逐渐远去。等到车影完全从视线里消失，杨钦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一般，烂泥似的瘫倒在路中央，然后像个虾子一样蜷缩起来失声痛哭，浑然不觉从后面驶来的货车。

大意的司机正惬意地哼着小曲儿，“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是时下一个男子组合的成名曲，差不多已有十年光景。一辆粉色的兰博基尼向着这边飞快的驶来，司机正纳闷镇里怎么会出现这么豪车，突然觉得整个车一抖，他知道坏事了。

……

兰博基尼上跳下来一个红色的影子，女人冲到货车车头死命地往外面拉拽杨钦的身体，可是怎么也拖不动，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她能做的只有伏在露出车头外面的半截身体上哭泣，嘴里絮絮叨叨的重复着三个字，我不走我不走……

四月一日，不就是愚人节吗。你追出来，我就走不掉了。我不走了，你却永远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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