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
这个夜晚,是已经到了湟水之战开始后的第六天,无论是吕纂还是乞伏炽磐,都已经组织过多次进攻和防守,本来只有三四万人的规模,已经越打越少,士卒不堪其苦,但事情的源头只是一通连环计,出计之人仍在休养,而后,该轮到他来收场了...走到了这个步骤,再没有回头一说......
瓦亭川的后秦军队没有和任何人交手,也没有人在这里叛乱,等待的只是四周的异动,毫无疑问,固原在姚兴心里正如刘勃勃所猜中的那样,是一个诱饵。但同时又不能看着它平白失去,显然这个年轻的皇帝已经学会了君王之术的第一篇:弃车保帅。但结果却在另外一个人看来是一箭双雕。
这个皇帝的大帐,此时耐住了西北风的嘲弄,用羌人火一般的内心做出了判断。
“同乞伏乾归不需要拼个你死我活,既然他愿意主动让地,金城要塞依然由他来治理,但同时,湟中一地虽然现在夺回,但乞伏一族已经元气大伤,再打没有任何必要。当下,我们只需提出一个条件---交还没弈干。”尹纬终于和姚兴开口了。
“那你剩下的这一路兵马就是要到固原来个清扫?爱卿可否告知这预备的一路兵马到底是谁呢?”姚兴饶有兴致地将手盘在胸前,很好奇这个父亲留下的贤臣到底有什么后招。
尹纬走到台前,胸有成竹地把各地局势重新摆了一遍,沙盘同以前大不一样,手轻轻一扫,说道:“固原,是个危险的地方,让他交出没弈干,我们再以郭谅取代刘勃勃一干人等的位置,只要吕弘得不到固原城,再耗下去,恐怕吕光也要传命收兵,当年在西域也是这样,倘若不克焉耆,便无之后龟兹国献降之说;现在他同样限于困局,那为何不亲自前来灭了乞伏乾归呢?终是惧怕一战成困,而后方诸部离叛、鹰视狼顾。又说那乾归招来的吐延视罴未必来得良善,乞伏乾归连连分兵,舍命打下的城池却转手送给了视罴,你觉得他会心甘?再者,杨定现在收留了苻崇,什么意思?为前秦招魂?还不是看中了白马、甘松二郡。所以,最应该团结的反而是濒死的乞伏一族。没有了他,我们将直接面对的是吕光拉拢的一个属于前秦附属的联盟,而他在中间,把各类威慑的东西都给消散打乱,虽然于我来说仍然是包藏祸心,可是相较吕光的统合能力而言,又弱上那么几分。”
“爱卿的意思是说,吕光之前就是想联合乞伏乾归来削弱我,同时又以那金城军为前导掌握了湟水河滩的控制权,继而逐步蚕食?”
“他其实是想设计一举拿下金城,为何吕纂平白无故带来那么多木筏?可不是什么湟水湍急、以备后用的说辞......吕光想法是好的,可是低估了我和权翼大人的耳目,设计在乾归军中制造混乱的,就有左仆射的亲信。”
“两位仆射大人一唱一和,可是把主上都给骗到了。”狄伯支在旁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
“但该去的,牺牲了的,终究还是成为事实了,但愿我侄儿泉下得以告慰。”
......
姚兴转身扶了个东西出来,尹纬看到直接跪在地上:“臣侄难当此等礼遇...”
原来是一个镶金的丝柏木灵位,上书“纯侯尹皓之灵位”。
“忠君爱民,当得一个‘纯’字。”姚兴一手扶起尹纬,一手交到他手上,双眼噙着热泪,由是让人感慨。
......
姚兴待尹纬稍安,抬头再凝视了一遍沙盘,嘴角忽然泛起微笑,“原来如此。”
尚书狄伯支也跟着笑了,又把目光侧向了尹纬:“不要瞒着主上了...”
尹纬故意不说话,只是身子往前一倾,再闭了闭眼。
“什么时候派去的?寡人还蒙在鼓里。”
“回陛下,昨日酉时初刻。”
“尹相多智...倒是未曾想到你会从南方给我拿出一万多人。”
“有权相常年经略,秦岭獠人早已民心归附。倒是那桓谢没落之后,晋朝当真不行了...上洛(今陕西商县)我还调了几千人。”
“那统制就是权翼本人咯?”
“并非如此,权相只管探查乞伏益州,陛下之弟·平北将军姚冲担任的主帅。”
“姚冲...哼...也是我自家子孙立功的时候了~那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你立即派人和乞伏乾归交涉,逼退吕光不能弄错一步...”
“臣还有一事必须跟陛下告罪。”
“哦?何事?”
扑通一声,尹纬忽然在姚兴面前跪下,额头重重地撞在地上:“未经陛下允准擅自募集兵马,其罪当诛,但大敌当前,只愿留一身以忠国事。”
姚兴听后哭笑不得,说:“募兵权...那好,寡人倒忘了这事,我单独授你战时独断的权力,加授骠骑将军。唔...既然赵公(姚旻)现在卧病在床,那爱卿你就代行太尉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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