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旭也是心惊不已,一个商队的领队竟有这般精良的骑射功夫,着实不简单。
“周领队当年乃是高颖高大帅麾下一名校尉,因故当了独孤十三家商队的总领队。”韩旭眼中的酱油党李晟道见他表情迷惑,小声指点道。
卢明的脸色更加难堪,表情坚硬,道:“周兄箭术超然,兄弟我佩服万分。”
“过奖了。”周沉只是淡淡一笑,脸色沉稳,并无骄色。
他抬头望了下天,淡笑道:“天色已晚,我们回营地吧。”
韩旭眼神疑惑的看着周沉,通过几日观察,他知道周沉素来平和,今日居然无端卖弄起射技,难道他是故意卖弄给卢明与王亮看的?现在商队陷入困境,想必是防着商队中人在绝望之下,故意生事,同时也是在刀客们面前立威。
“诶,你们看,天上有一只大雕。周大叔你箭艺这般厉害,能把大雕射下来吗?”小柯有些兴奋的指着在天空上盘旋的大雕道。
周沉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做何解释。
大雕虽然身体庞大,但是它一般都盘旋在上空,离地面的距离少说也有三四里,这么远的距离,人的肉眼看上去就是一个黑点,用弓箭是无法把大雕射下来的。
“诶!周兄高明的箭术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刚才一百三十步之外,一箭直取黄羊性命,更难能可贵的是保全了整张羊皮子的完整性,如此高绝的箭术,怎么会射不下一只大雕。大家说是不是?”卢明刚才吃瘪,本来恼怒无比。如今有机会打压周沉气焰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这些刀客一个个长得三大五粗,一些粗浅刀法还行,在箭术上却是极差,刚才见了周沉高绝的箭术,有些意犹未尽,都起了哄:“对对对,周领队在我们面前还藏着捏着干嘛,再让我们见识下你的高超箭术。”
周沉脸上有些踌躇,假若说射不下大雕,岂不是让今日在刀客们面前所建的威信付之东流,他当下有些左右为难。
卢明眼神中闪现得意之色,催促道:“周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在这些目光寸长的刀客们面前露上一手,让他们见见世面才是。”
周沉双眉微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刀客们却催促不停。
“以周领队的箭术,射只大雕又有何难?只是他不屑于动手罢了。”
正当这时,众人身后响起一句少年的淡然笑声,盖过了刀客们的喧闹,众人不由一愣。
只见韩旭一人一马缓缓的纵了出来,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上盘旋的大雕,嘴里笑道:“这等小事,还是让在下来代劳吧。”
卢明一窒,随即怒从心起:“你这少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大雕是你能射的下来的吗,还不快快让开去。”
韩旭看了半天的大雕,这才转过头来,拱手笑道:“卢领队,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你、、、。”卢明兀自大怒。
周沉却是拂手阻住他,眼神之中虽有怀疑之色,但嘴里还是笑道:“诶,既然韩老弟要试试身手,我们何必阻他。”
卢明平复了心情,面容生硬,皮笑肉不笑道:“这小子长得斯斯文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寒士,怕是连一只黄羊都射杀不了,射那天上的大雕,这岂不是在痴人说梦?”
“诶,卢领队此言差矣。正所谓人不可貌相……你岂可因人相貌而轻视于人?”周沉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也很难相信这少年真的能够射下天上的大雕,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人射下过,但是此时除了相信外,眼下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围。
卢明干笑一声,:“周领队说的是。”
“小柯,借你的弓箭给我一用。”韩旭策马来到周柯身边。
周柯望着韩旭手中的弓箭,眼神中满是迷惑,:“韩大哥,你不是有一把弓吗?要我的有何用?”
“你等下便知。”
韩旭淡淡一笑,接下小柯递过来的弓箭,手扯缰绳,轻喝一声,在众人目光之中纵马而出。
他立马在离众人百步开外,一手扯住马缰,一手握住两把普通软弓,抬头望向盘旋在天空中的大雕。
韩旭敢在众人如此托大并非毫无把握,他的前世是一个射箭冠军,箭术本就精纯无比,再加之这些年跟着魏文通学习武艺,虽说武艺平平,但是自身的力量与爆发力却是提高非常之多。
大雕在天空中绝大多数时间是盘旋在上空,相距地面一般在四五里路程之远,以这样的距离,莫非说是韩旭,就是连飞将军李广在世,怕也是射不下天上的大雕。
但大雕长时间盘旋在上空这一点,恰恰说明大雕还会有少许时间飞下来,这就是大雕寻觅事物的时候。只有在这个时候,人才有机会射杀大雕。
韩旭观察天空上的大雕良久,大雕始终盘旋在原野上空不走,而在离他距离不远处正有一群黄羊在休憩,他料定大雕正在觅食,原野上的弱小黄羊显然是它眼中的目标。
饶是如此,韩旭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一箭射死大雕,因为大雕俯冲的速度实在太快,这种机会往往在一息之间,转瞬即逝。但他即使没有多大的把握,却依然决定出头射雕。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他需要生存,需要被人所看重。
来大隋四年,韩旭每日都在为生存所争扎着,为一日三餐而不得已四处坑蒙拐骗偷。颠沛流离,百味人生,人世沉浮,在这四年里,他早已是尝了个遍。韩旭明白,要想要值得别人重用,首先得要有别人利用的价值。
更何况,如今的他身负血海深仇,每个夜晚,他都不敢轻易入眠,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杀人恶魔唐俭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要报仇,那么至少要有立足之地,在突厥学习武艺,再重返大隋。这是韩旭现在脑子里所有的想法。
射箭!在前世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全部,也是他唯一真正会的技艺。
因此,这个绝佳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面容紧绷,眸子纯澈,眼神专注,一人一马在斜阳的余晖下岿然不动,印在雪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众人望着那个专注的男子,默然无声。宛若一幅水彩画般,静静的嵌在雪地之上。
过了良久,天空之上传来尖锐之际的大雕鸣叫之声,大雕霎时合起巨大的双翅,宛若离弦之箭般猛地朝下俯冲而来。
大雕,终于扑下来觅食了!
韩旭剑眉一竖,手中马缰一扯,马匹一双前蹄朝天一踢,呈四十五度角,人随马动,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光中朝远处的黄羊奔驰而去。
他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弃了手中的缰绳,右手朝后的箭筒中拨出一只箭,左手紧紧握住两只软弓。
片刻之后,大雕距那群还不知道命悬一线的黄羊不过十来余丈。
韩旭距黄羊竟还有一百八十余步,他却已是举起双弓,把箭插入双弓之中,对准羊群。
小柯看韩旭举动,有些想不通,嘴里喃喃道:“韩大哥的箭对着黄羊干嘛?”
就在这须弥之间,大雕已距黄羊群不过三丈。
黄羊群面对这从天而降的杀手,有些不知所措,蹄子四踏,羊嘴里嘶叫,场面上混乱不堪,却是忘了逃跑。
韩旭心里一沉,他此时距离黄羊群还有竟一百五十余步,这距离太远,他实在没有把握。可机会稍纵即逝,大雕的速度太快。他再也顾不得这些,牙齿紧咬,面容坚毅,手中弓弦被拉的宛若满月,对准大雕双爪扑过去的一头幼小黄羊的头颅,可拉弓弦的手却是迟疑着不敢松。
霎时韩旭的脑子里杂乱无章,各种杂念纷至沓来,机会稍纵即逝,心中焦虑无比。他一发狠,眼睛竟是猛地一闭。这一刻,心绪终于平缓,心中有箭,脑中有物,人箭合一!
终于拉弓弦的手一松,一百五十步开外,拔箭射雕!
“嗖!”的一声,那箭速披心戴月,宛若流星,其速无以目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羊群。
卢明嘴里冷笑一声,:“这么远的距离,如何射的死大雕?”
可下一刻,羊嘶叫,雕惨鸣。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那奔雷一箭竟是射穿黄羊头颅与大雕脖颈,羊血与大雕的血液混杂一处,溅洒空中,触目惊心!黄羊摇晃两下,应声倒地,大雕凄厉鸣叫,尖锐无比,庞大的翅膀扑动着做垂死挣扎,直至声嘶力竭,掉落在地。
韩旭深深吸了口气,脸容淡笑,手轻抚弓箭,珍惜无比。多年未曾摸过弓箭了,原来它从来就不曾离开自己。
韩旭调转马头,纵了过来,迎接他的,必将是英雄般的喝彩!
“好!”刀客们在片刻之间的震惊之后,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拍掌喝彩声。
一百五十步开外,马匹疾驰之中,手持双弓射杀黄羊与迅猛无比的大雕,更恐怖的是一箭封喉!这等高超箭术比之商队领队周沉也是不差,众人如何不惊。
“大伙儿过奖了。”韩旭脸带淡笑,拱手道。
卢明脸色铁青,却说不出话。他高超的箭术众人都是看在眼里,此时若是多话,说不得扣屎盆子不成反被污。
周沉豪迈大笑:“韩老弟不必自谦,大伙儿都是明眼人,对于你的箭术,我老周拍马不及,在场也没人敢不服。”
他说罢,眼睛斜睨向卢明,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卢领队,你说我说的可对?”
“周兄所言甚是。天色渐黑,卢某先回营地了。”卢明脸色难堪,随意拱了拱手,王亮两人策马离去。
周沉望着他俩的背影,面沉如水,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过了半晌,他转头对韩旭笑道:“今日这猎打的好不畅快,而且正好有这黄羊做下酒菜,今晚周某定要与韩老弟痛饮三百杯才是,韩老弟可别推辞,哈哈、、、、、、。”
韩旭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商队里面的恩怨,他却无意揣测。当下淡然一笑,神色从容,拱手道:“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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