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泉阳宫潜伏了多久,可曾看到些什么?”吴歌转头问聂青折。
“我从泉阳宫侧窗潜入,当时宫外没有一个人。”聂青折说,“我刚翻进去,便看到有人从你背后闪出,速度极快。我正想上前护你,你就被推倒了下去,然后,陆煜他们就进来了。”
“那人长何样,你可看清?”吴歌问。
聂青折摇摇头:“太快了。我只看到一袭白衣闪过,还未看清,那人便消失了。”
“若如陆修所料,公孙绎来岩城另有目的,那么这人十有八九是公孙绎的人。挑拨我和陆煜的关系,可能是不想陆煜和陆家军坏了他的计划。只是,泉阳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子在哪里,皇后娘娘为什么会死,陆修为什么要在江边燃起大火,放弃军器前往皇宫……”吴歌一边喃喃道一边双手握拳,重重敲着自己的脑袋。
聂青折看着她,心莫名有些紧揪。他抓住吴歌敲着脑袋的手,说:“不要想了,你先去好好休息,明日我与你一起去查清这一切。”
释音也拍拍吴歌的肩:“对,多想无益,现在太晚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吴歌和聂青折一起走去客房,一弯弦月正挂在半空里。
吴歌抬头看着皎白的弯钩,停下了步子,一直抬着头,似乎在忍着什么。
聂青折给她披上黑色宽厚的斗篷,想要伸出手搂搂她,却又收回了手。
“大小姐,回房休息吧。”
吴歌转头看着他:“自从我嫁入陆府,就没人再叫过我大小姐了。”
“你永远都是吴府的大小姐。”聂青折看着她。
吴歌看着聂青折,不禁想到,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忠于吴府,忠于她的父亲。如今她父亲的仇已报,他却依然帮扶着他的长女。
吴歌突然觉得有些安心,虽然自己和聂青折只认识不到一年,却有种相识已久的信任感。
“一直忘记问你,你和释音师父,是什么关系?”吴歌突然开口,“那天在寺里,听你叫他爹……”
聂青折被突然问到,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脑袋:“我是释音师父的故友留下的遗子,释音师父将我养大,所以我从小将他当作爹爹。可他不允许我这样叫他,只让我叫他师父。”
“那……你是怎么成为我父亲的密信使的?”
“释音师父看我没什么潜心修佛的念头,也不想我一生困于寺中,便在我九岁时将我送到吴将军的军中历练。吴将军不忍我上战场,便时时将我带在身边,带我习武,教我军法。我喜欢到处乱跑,吴将军就又给了我这个送密信的差事。”
吴歌点头道:“谢谢你。”
“啊?”
吴歌笑笑:“你今日一定也很累了,早些休息,明早见。”她脱下身上的斗篷,递给聂青折,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客房。
弯月当空,照不亮岩城的深街小巷,照不亮深街小巷里惊惶躲藏的人心。
公孙晟从战栗中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阴寒的岩洞。洞底铺着厚厚的草垫,可他摔得还是有些疼。
他抬头看了看石壁上自己掉进来的隧道口,只是漆黑一片,像是要把人吸了进去。
洞顶的一条缝透进来微弱的月光,借着微光他勉强能看清岩洞里的布置。
他几年前跟着母亲千岚来过一次这里,凭着记忆,他找到了烛台和火石。燃起烛火,他终于将四周的环境看得清楚。
岩洞里只有一张木案和一个软垫,木案上面胡乱散落了些书卷。
他想起跟母亲一起来这岩洞里时,母亲跟他说起这岩洞的由来。
说是建初年间先皇在世时,身为二皇子的公孙昊,在息云山游玩之时发现了这个岩洞。他好奇之下便进去看,发现此洞深邃而开扩,幽静而隐蔽。岩洞绵延六里,正到皇宫后面。
公孙昊秘密找了工匠,命他们在当年自己的寝宫云黎宫之下挖出一条通往岩洞的隧道。
后来,大皇子公孙殷为稳固太子之位,趁皇帝南巡,清洗宫中与他关系对立的皇子和权臣。那件事被称为建初血案,毫无防备的皇子和公卿们被预谋已久的公孙殷清除殆尽。
二皇子公孙昊带着搜集的一些证据,通过这条秘密隧道逃到了岩洞,躲过一劫。
待皇帝南巡归来,他才带着证据重返皇宫,在修昭殿上痛斥公孙殷的罪行。最后,他成功挤掉公孙殷,当上了太子,又成为了当今的天子。
当年通往岩洞的云黎宫,便是现在的泉阳宫,改了名罢。
这个岩洞的存在,只有公孙昊和后来他娶进东宫的太子妃千岚知道。
几年前千岚带着公孙晟见了他父皇当年逃匿躲藏的地方,希望他在日后遇险时能有条生路。
如今,公孙晟只身坐在洞里唯一的木案前,唯有案上的一点烛火和洞隙透进来的月光伴他左右。他仿佛重复了父亲当年仓皇逃亡的故事,却没有父亲一手的证据和回去的把握。他心中只有愤恨和迷茫,不知道在恨那个闯入泉阳宫的陆修,还是在恨命运。
他翻看着案上的书卷。虽是在看,却什么也未看进去。
岩洞的远方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单一又烦闷的水声。公孙晟放下书卷,躺到草席,和衣而卧。
明日,不知自己又能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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