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小娟,屋里去坐,待先生们写好经,我看应该是吃晚饭以后吧。”
“好吧。”
我们一同走进屋,屋里都忙活着。堂三哥也忙了,提着大铜壶,一趟一趟的给“喇叭”们冲茶;两个眼眶,都围着一圈黑线。喇叭们吹着喇叭,嘴巴吹干了,就喝茶。很多人都听得有滋有味的,还拍手叫好。其实在农村,喇叭是一种职业,但并非是西藏的所谓的喇叭。这种喇叭,只要哪里死人了,那里就需要他们。他们的喇叭只要吹得好,雇的人也会多,价钱也会多,鼓掌的人也会多。
为什么死人了要吹喇叭?我想,这是规矩吧?像小娟这样的大学生她也说不清楚。
我们找个角落坐了下来。在黑漆漆的角落,只有干哥哥在里排的桌前吃饭,大粒的汗,从额上滚下,两块肩胛骨高高凸起,印成一个阳文的八字。堂三哥见这样子,不免皱一皱展开的眉心,他提着铜壶走了过来,微微发胖的身体有时打着寒颤,嘴里不停的说。
“老何,你很热么?我感觉很冷啊?”
堂三哥乐呵着。
“冷啊。不过这辣椒太辣了。小摼,这辣椒哪里买的?”
干哥哥有些难为情的说。
我说这辣椒是自家种的,非常的辣。
“是朝天辣吗?”
小娟望了望干哥哥的碗里。
“阿,辣得热啊!”
这时外面响起了牛角,先生们出来了,手里拿着写好的经。
“我以为你说对了,看来你不是专业的?”小娟望着我笑。
“不是。可能先生们早就准备好了经文?”
“不是,你们都说错了,现在是烧冥币,要烧一大堆。”
堂三哥确定的说。
“还要烧四十九卷《大悲咒》呢,明天晚上要开棺了。”
干哥哥补充道。
这时候,喇叭们都吹着喇叭出去了,然后就站在先生的旁边,一直吹着。
“先生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小娟突然问我。
只见先生拿着手里的东西敲了三次哥哥的棺,嘴里唱着曲。
棺木安放在两棵长凳上。太阳渐渐的显出要落山的颜色,我觉得头眩,独自回了房间,然而遇到了平生没有遇到过的事,不像会有的事,但却出现了。我越想越奇,又感到一件异样的事,――这屋子忽然太静了。
我昏昏的走去关上门,回来坐在床沿上,然后定一定神,四面一看,更觉得坐立不得,屋子不但太静,而且也太大了,东西也太空了。大大的屋子里四面包围着我,太空的东西四面压着我,叫我喘气不得。
我现在确乎哥哥的确死了;不愿意见这屋子,闭着眼,躺着。我一面哭,一面想:想那时候,和哥哥一起做作业,还一边吃着茴香豆。哥哥瞪着一双小黑眼睛,想了一刻,便说,“弟弟!你现在最想吃什么?我现在最想吃包子,用豆腐包的,上一次我们吃的那家店。”我急忙点头说,“嗯!我现在就想吃了!”那时候,街上有一家包子铺,做的包子特别好吃,最美味的就是那种用豆腐包的。每次上街,都要买上一袋和哥哥分享,就算没钱了也要去赊欠。想起来也仿佛寸寸都有意思,寸寸都活着。但现在怎么了?现在的事,我单觉得这屋子太静,太大,太空罢了。
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哥哥,你还在这里,你给我梦里见见罢。”于是合上眼,想赶快睡去,苦苦的呼吸通过了静和大和空虚,自己听得明白。
我终于朦朦胧胧的走入睡乡,全屋子都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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