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他闭着眼,如临大敌地,阴沉沉地叫了一声,很有分量。
“黄小姐在休息,先生交待,谁都不能进去打扰!”话越说越轻,到“打扰”二字时,已没有音量,像是一支羽毛在空气中,轻轻瓢过。
时空像是在瞬间被定格,良久,耳边没有半点声响。
历良颤着心,微微地张开了眼。立即,他眼晴瞠圆着,大吃了一惊。
太太的脸色,怎么可以如此地平静如水,如此地波澜不惊!
缓了缓神,他幡然醒悟:到底大家闺秀,豪门淑女,这修养,这贤淑,哪是一般女子能及!
怀着无限的佩服敬仰之情,历良赶紧把太太请让到沙发上,舒服服地坐下。
他压低着声音,殷切讨好把事情前前后后地讲述了一遍。
历良是在荣天恩身边,呆得时间最长的助理。见风使舵,圆润人事,是他的看家本领。
他腹骨转乾坤,心中行流水。嘴上滔滔轻解,用词酌字,尽捡着顺太太耳朵地说。
历良说,黄小姐在医院里流了产,顿时就崩溃了,又吵又闹,要死要活,事情闹大了不好,先生实在没办法,这才带回了家里。医生护士地也跟着回来,又是手术,又是扎针,半小时前才刚消停。
他一面小心翼翼地说,一面暗暗地观察着太太的脸色。
太太眨了几次眼,太太低了几回头,太太眉头嘴角微微抽dong了那么几下。
历良提着心,睨着眼,静静地端详着,不由得慢慢,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总体而言,太太还算冷静!
“太太,您放心,黄小姐住不了几天,到时我亲自把她送走。”他连忙又是安慰又是示忠。
历良挺起佝着的胸膛,一副不把瘟神送走,誓不休地坚贞样。
乔唯爱面色平淡,心内却极纷乱。清纯的眸子凝着一份庄重,历良说话地这会儿工夫,她脑子里已经思前想后了好几番。
黄茵茵的意外流产,她很同情。
虽然她没有推她,跌倒却是由于争执而起。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颤一颤长长地睫毛,她下了决心。
“你去请先生来,说我有事要跟他谈。”她说,语调轻淡,字语却清晰有力。
历良不敢不从,心情复又忐忑,惴惴不安的前去敲门禀告。
荣天恩步伐沉重地走出来,到客厅与太太相对而坐。
历良识趣地赶紧出门,重新回到门前,不时抬头探目地小步来回着。
“你去哪儿了?”她有些意外的抬目,倒是他先开口。
荣天恩神情倦怠地望着妻子,黑眸溶溶。在别的女人身边,折腾了半天,他实在没了耐性。
最令他感到浮躁不安地,却是一回家,竟然发现妻子不在。
发生了那样一场几乎惊天动地争执,一转眼,她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叫他如何不担心!
她颦了颦眉,眸色微微流转,说:“去外面走了走。”
她在撒谎!
他知道,是江沐闯到荣府,把她塞进车子里,不容拒绝地带走了。
一回到家,他就专门问了守卫。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黑眸渐渐变冷。
她向他撒谎,却神色如常,眉眼之间清澈纯然,仿如孩童般天真。
心底一把怒火渐烧渐旺。她和他之间的种种,究竟还要瞒他到何时。
当真,她把他当成一个老人家,随意地耍弄欺骗?对付外人的那些手段,也要在他身上表演一番么?
见他先声开了头,却如断弦之声,闷地一声,就不再有动静。
她抿了抿唇,想要说话,却发觉心跳如擂鼓,下意识有着丝丝紧张。
“你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她问,心里仍然怀疑。
但是,她知道,他是认定了的,否则,绝不会将黄茵茵带进荣府。
不是她自视过高,而是她明白,荣天恩娶她,确实是有隐因的。
那隐因,对他影响颇大,甚至可能悠关生死。
她就是这么觉得,不必问为什么,不必追问,不必调查。
她笃定如此!
他的行事作风,婚前,不曾谋面时,她就早有耳闻。绝不是个会轻易妥协之人。
独独对她的逼婚!想到这,她不由得自嘲一笑!
是呵,当初,她是那般地急切,算是用尽心机和手段,只为能嫁给他。
那样急不可捺的提亲,那样草率简单的婚礼。来回之间,不过半月。
只为尽快把荣夫人之名坐实,仅仅几面之缘,她迫不及待地嫁给了他。
不是逼婚是什么,因她竟不在意,他是真心愿意娶她,或是另有隐情。
是他婚后伪装如常的刻意,刻意地相敬如宾,刻意的惜爱怜chong,后来,是刻意的迁就忍让。
那么刻意,敏锐细腻如她,怎会毫无所悟!
他能为黄家姐妹的事站出来,与她同堂对弈,又怎会不知她对邵二小姐和钟可妮的打击报复。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他说,不悲不喜,神情冷峻。
他微寒地声音,把她从遥远的思绪中,扯了回来。
她略略沉目,咬了咬嘴唇,说:“我没有推她!”
如果,他笃定了孩子是他的,又怎么会不伤心难过。越是这样不声不响,心里就越是痛得深重。
他对她这个,黄茵茵口口声声诅咒指认的肇事者,隐忍不发。是在顾忌她背后的势力。
他不是不痛,不是不恨。而她,最不愿的事,就是他会恨她。
她必须解释:“她来打我,我躲开,她就跌倒了,肚子撞在沿台上。我没有推她!”
唯爱坚定的,用起誓般地庄重口气,再次重申。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不发生意外,她也是要去做流产手术的。”荣天恩沉声道,幽黑的眼色复杂而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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