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七人在晁盖庄上立下誓言,使得劫取生辰纲一事板上钉了钉,而我自然也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说实话,这并非是我本意。我原本的打算只是把消息传达而已,顶多再帮着做些准备工作,就算是有多没少的完成了公孙道长的委托,而后继续前往沧州寻找林冲。哪知他们又是祭天、又是烧纸,搞得如此郑重。我若说我其实并不想参与,那在他们看来便是有异心,说不定当场就给灭口了。可硬着头皮入伙吧,又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不测。
唉,总之还真就是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过想想,好在犯人发配必须是步行而去,一千大几百里路,林冲怎么也得走上一两个月。而我若是骑马去沧州,估计也就十来天,所以时间上也还充裕,索性就先尽力应付完眼前这件事吧。
次日一早,晁盖召集我们后堂议事,先由刘唐把既知情况说了一遍。原来刘唐知道的比我详细得多,甚至指明这趟生辰纲,走的应该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岗、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条路线。一路上护送的,据说有十几个骁勇的军健,都是梁中书从应天府的厢禁军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佼佼者。
而吴用认为,这条线路上最近也最易下手的地方,非黄泥岗莫属。考虑到对方防卫实力不容小觑,我们能智取则必须智取,实在不能才设法力夺。于是当时就拿出两套方案细细研究了一遍,各人分担什么角色,具体如何施行,事无巨细的都安排妥当了。只是“智取”的计划里,似乎还少一个重要角色,晁盖和吴用只说到了黄泥岗自有分晓。
计议已定,阮氏三兄弟便随吴用一道先去伞盖山、黄泥岗一带勘察地形、打探情报。而刘唐和我则负责四处采买一应所需之物,这其中包括:江州车子七辆,山东大枣二十八袋,客商模样的行头七套,蒙汗药若干,暗器若干。此外还需七件各人称手的兵器:晁盖使的是**,吴用使一条铜锁链,刘唐使朴刀,阮小二使一支铁桨,阮小五使一柄鱼叉,阮小七使一副龙王刺。我自然是依着公孙道长的范儿,要工匠铸了一把长剑。
所有物件,不论要价多少,都赶在两日之内办齐。
第二日傍晚时分,吴用等人骑马赶回来,说消息已经打探清楚:那趟生辰纲一共十一担,有一十五人护送,此时已过伞盖山,明日早间便至黄泥岗。那护送的人里头,四个是商客穿着,其余十一个都是脚夫的模样。
于是当天晚饭,七人饱餐一顿。吃完换了行头,把二十八袋枣子分成七车装了。推车出得庄来,去铁匠铺取了兵器藏在各自车上,便向黄泥岗方向出发。
那黄泥岗距离东溪村,也就三十来里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到了那里,见是黑灯瞎火一个偏僻山坳,当中一条黄土小道,两旁都是小山坡,长满树木杂草。附近莫说客店,就连人烟都没一处。
刘唐便问:“此处荒芜,我等今夜哪里容身?”
晁盖道:“只此东边不远,有个安乐村,村里有个闲汉唤作‘白日鼠’白胜。去年曾来投奔我,得我赍助②如今在此卖酒为生。只他家便是安顿处,吴学究的计策亦还要用到他。”
我这才想到,这人八成就是智取之计里的那个关键人物。
吴用也说:“原来这人名叫白胜。昨夜小生望见北斗上泛白光,想必就应在此人身上。”
于是众人就投白胜家来,暂住一宿。晁盖、吴用二人自去说那白胜入伙,要他明日如何如何行事,不提。
只说天明时分,大伙早起准备妥当,都推车去到黄泥岗上一条僻静小路边停当下来。那白胜自担着两桶酒,一路随着我们同行。
约莫到了辰时末,忽然听得那岗子下边有动静。向下一看,只见远处一行十四人,大多挑着担子,正向山岗这边缓缓走来。那些担子两头,都吊着重重的东西,外面用布包裹着。不过看那形状,估计里面包的是木箱子。那些挑担的脚夫,犹如拉船的纤夫一般,脚步极其沉重,哪里走得快。旁边一个身上系着腰刀、肩上扛着朴刀的汉子,一只手里挥舞着藤条,时不时的大声嚷嚷着,催促他们快行。另有两个年轻的后生,只背着一些包袱行李跟在后面。
吴用道:“正是他们来了!那些挑担的皆是厢禁军,我等万不可大意,依计行事!”
刘唐便问道:“昨日说是十五人,这里怎地却只有十四个?”
吴用道:“不忙,你看那边。”
向他手指处望去,原来还有一个老的,拄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远远落在后头。
等他们终于走到岗子上来,那十一个脚夫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任由那个汉子如何打骂,撂下担子只是不走了。
而我们此时也不轻易过去,只伏在草丛里向那边悄悄张望,先看看情形。
老远听见那些脚夫被打得嗷嗷叫唤,其中一个叫道:“我等直③恁地苦!一连行了二三十日,吃不饱睡不安,身上哪还使得上几两气力。如今这山路越发难行,便是把我们剁做七八段,其实④走不得了!”
那汉听了喝道:“你这厮好不晓事!这是甚么去处你也不打听打听,却在这里歇脚?快起来!”说着举起藤条又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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