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枪口正冷静、机械式地,而且正确无比地——对准了伊纲。
很明显地,她意识清楚的双眼,正笔直地注视着这里——
「就是为了这一刻——所以你才不跑动,保存着体力对吧?白。」
「……哥……我喜欢你。」
和方才相同的台词——但是白却露出得意的笑容,像背诵般念出。
■观战楼层■
「怎么可能——!?」
看到那幅光景,伊野终于发出悲鸣。
伊野一直将空等人的对话传达给伊纲。
发动袭击的时机,以及袭击的指示,应该都很完美才对。
不管是空逃走时的心跳声,还是白追赶时的心跳声,他当然都一直听着。
被茫酥酥枪击中的无法操纵状态,依照规则会持续十五秒。
可是白被空击中还没经过两秒。
空的射击的确击中白,而且也听到枪声了,那么……为何!?
——这个瞬间,伊野与伊纲,两人同时想到同样的可能性。
■游戏内■
(打中衣服,伪装中弹,得斯?)
被空抱着坠落的白。
如果中弹是伪装,衣服应该会有某个部位消失才对——但是没有任何实质变化……
不过忽地,看到落下时飘起的衣服,伊纲瞬间感觉到一股违和感。
伊纲眼中看到白从腰部至腿部的曲线。
然后她想起空最初胡闹的行动——
(该不会——他真的……)
在这紧要关头,关乎人类种命运的大舞台。
(——真的只瞄准内裤射击,得斯!?)
这等愚蠢的结论——可是那样也还不能完全解释这个状况。
如果空刚才的射击是伪装,白现在应该仍是伊纲的同伴(爱的奴隶)才对。
然而白意识清楚地用枪指着自己,这个事实所能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仿佛在嘲笑伊纲的思考般,空对她说道:
「终于发现了吗?白打从一开始就——从未变成你的同伴啊。」
庇护空的那次射击——是连空也完全被骗的精湛演技。
俯视白随风飘飞的白衬衫,只有一样不同。
宛如在玩大家来找碴一般,只少了一颗钮扣。
那时白只以一颗钮扣为代价,防止了伊纲的攻击。
那是只有能以公厘为单位预测弹道的白才做得到——出神入化的演技。
■观战楼层■
(怎么会——怎么可能!)
伊野无法接受那个事实,在内心发出呐喊。
(空是真的慌了!而白的心跳也不像有什么企图,完全没有紧张感!)
白的心跳从被伊纲击中的那刻起——即使现在也一样。
身心都处于放松状态,心跳声极为平和稳定。
不过,如果是那样,这所代表的意思是——
(她连哥哥都骗了吗!?)
没有紧张,没有动摇,没有兴奋——甚至没有丝毫不安地,欺骗了哥哥。
没有经过任何商量,完全即兴的方式,竟能配合得如此完美……
■游戏内■
——不过对于现场的伊纲来说,就连那种事也无关紧要。
不管对方使用了怎样的诈术,这个状况所代表的意思只有一个。
(我中计了——得斯。)
那也就表示,自己又掉入对方所精心安排的计谋。
因回避最初的射击,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再加上——狙击手又是那个白。
再怎样也不可能会射偏。用来当盾牌的衣服也几乎都不剩了。
(不过——就只是那样而已,得斯。)
伊纲冲破跳出的那扇大楼窗户——里面。
有个在黑暗的屋内举枪瞄准的人影,枪口发出了闪光。
那是败给伊纲——成为敌人的吉普莉尔。
射出的子弹锐利地划破长空,朝着空与白袭去。
(你们似乎安排了豪华的陷阱——不过这样就结束了,得斯。)
伊纲比两人领先一步。
只是如此而已,这样就结束了——
伊纲确信自己胜利了。
——就在这时候,一股令人无从抵抗,暴力一般的战栗感,流窜过伊纲全身。
白扣下扳机,枪口闪光迸射。
发觉她瞄准的——并不是自己的同时。
伊纲感觉全身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兽人种货真价实的——第六感。
她发觉不管是白的枪口或视线,打从一开始就是对准自己的后方。
是对准吉普莉尔。
——但是就算发觉,谁又能想到呢?
对准着吉普莉尔发射的子弹——
以弹跳后的子弹狙击伊纲——谁能想到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呢。
经过无数重的洞察与计谋。
预想谋略的里侧的里侧,这种事——不,就连想像都不可能。
子弹在伊纲的背后碰撞——弹跳,从伊纲的死角袭击而来。
那是不管反应还是察觉皆不可能的致命一击。
骗过哥哥,骗过己方,骗过伊野,骗过伊纲,甚至吉普莉尔会输都计算在内。
神一般的——不,靠着恶魔般的计算所发动的攻击,不可能躲得过。
没错,那是不可能躲得过的攻击。
——通常的话。
「——有趣,得斯!!」
伊纲的气焰高涨,露出牙齿笑了出来。
同时全身的血流失控窜流,毛细血管破裂,眼球与体毛都因血液而染成鲜红,神经发热,细胞沸腾,肌肉喷火,物理法则也为之恸哭。
——血坏。
甚至突破物理极限的那副鲜红身影——
伊纲被血濡湿的手——无声消失了。
空与白,身为人类种的两人甚至无法察觉。
伊纲的手以无人能知的速度挥落——抓住了空间。
快过声音的手,使凝聚的大气产生摩擦,瞬间接住落下的身体。
然后接着以脚踢跳起。
伊纲以蛮横的暴力技巧,压制了惯性与重力,必杀的子弹从伊纲的正下方——
以毫厘之差……通过。
——那是怎样的蛮横理论呢?
那种技巧的理论,无人能理解与接受。
不过对于熟悉游戏的人,会用一个词来说明那个现象。
看见伊纲变换姿势,感觉着她的枪口和染成深红的兽眼,笔直地对准自己的额头,空忍不住——露出苦笑。
「——竟然用两段跳跃,开什么玩笑啊,外挂辛苦了。」
这就是吉普莉尔所说的血坏——
达到物理极限的兽人种之中,更超越那道界限之人。
击发的声音只有一个。
但是刹那间发射的两颗子弹,朝着落下的两人疾速而去。
弹道上没有任何阻碍——两颗魔弹几乎同时击中两人的额头。
一动也不动的空与白,毫无抵抗能力地往下坠落,有如坏掉的玩具般被丢弃在地上。
接着伊纲以宛如四足兽的姿势着地,柏油路面上出现巨大的龟裂。
「呼呜呜呜呜呜……呼呜呜呜呜呜——!」
呼吸粗重,完全展现出斗争心,有如暴力化身的野兽形貌。
那沾满鲜血的威容,接触到空气逐渐变成黑色——
■观战楼层■
「……——」
寂静无声。
透过画面观战的观众鸦雀无声。
克拉米也无语,就连应该是看着相同光景的菲,都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十六种族】位阶序列第十四位的兽人种。
到了这个地步,克拉米终于理解,虽然为时已晚——
为什么东部联合会答应这个游戏?
为什么会答应几乎所有的作弊都会受到限制的公开战。
确实,那是因为空设下无数的陷阱,不过应该也有其他的方法才是。
即使如此,东部联合仍答应了这个游戏,那个单纯明快的理由就是这个。
无论怎样的计算与策略——都只会被压倒性的性能差距,这个荒诞又不合理的理由所推翻。
只比人类种高两个序列——却未免过于压倒性的怪物。
看到那个模样,就连克拉米也咽下唾液感到绝望。
——不可能赢得了。
菲的沉默,吉普莉尔的败北,说明了这一切。
要在封住魔法的场地进行比赛,能够在这种条件下,打倒这种怪物的人……
恐怕——在【十六种族】中是找不到的吧。
伊纲本身——兽人种这个存在,在那个空间中就是最恶劣的外挂。
(这就是……东部联合游戏的本质吗……?)
未免太过难以看出的不可能游戏。
这就是东部联合的游戏的真实面貌——
一瞬的惊愕恢复平静,伊野的头脑冷却了下来。
他不敢大意地确认空与白的心跳声。
——空与白,两人的心跳平稳,子弹确实命中头部,想伪装也不可能。
但是同时,他发现隔壁伊纲的心跳剧烈无比。
仿佛会在楼层内响起巨大的声响,好似快要飞出体外的心跳声。
《打倒他们了,伊纲,已经够了,让血平静下来!》
伊野冷汗直流地呼唤伊纲。
■游戏内■
「——呼!——呼!……呼呜呜呜呜……」
伊纲并没有听见伊野的声音。
不过不用他报告,伊纲也确信已经确实打倒两人了。
那并不是看到无力倒卧在地的两人,而是直觉断言「打倒他们了」。
伊纲所采取的行动,超越了兽人种的极限,甚至强行扭曲物理法则。
为了使那种事成为可能而运转的心脏,这时缓缓放慢了速度。
仿佛事到如今才想起物理法则般,剧烈的痛楚侵袭全身。
——身体非常沉重,即使拼命调整气息,呼吸也没有恢复。
肌肉撕裂,血管爆开,神经融化——
如同字面意思损坏的伊纲,就连站着对她来说都已是重度劳动。
不过没关系,因为有那样做的价值,而且也必须那么做。
这样就——
「……赢了,得斯……」
一边痛苦地说着,伊纲用双脚站了起来。
她的视线落在倒在地上不动的空与白身上,张开口想说些什么。
————————啪。
实在太过简单。
太过唐突——
子弹……打在伊纲的手上。
「……咦?」
……别说是伊纲——
就连观战的众人……伊野、克拉米,甚至菲也是。
大家愣愣地惊噫一声,注视着伊纲视线的前方——
刚才伊纲遭受射击的方向。
在那里的是……
攀附在一具NPC(女孩子)的背上,闭上双眼,伸出手臂、手和枪——
「……空、空,这、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在那里的是史蒂芙。
没错,伊纲靠着第六感,确实躲过无法察觉的攻击。
但是——即使如此仍然不足。
正如空所说,一切事物的发展在取得情报之前是无法得知的。
要使那种作弊成为可能,是属于魔法或异能的领域。
白拼命在公园地面计算的——不是为了打倒伊纲的战术。
而是在周遭徘徊的NPC(女孩子)们的——徘徊演算法,这种事伊纲根本无从得知。
也就是——那只是在计算受能量(爱情力量)吸引而徘徊的NPC(女孩子),在一边给予影响的同时,一边又要如何诱导的一个计算式而已。
从最初的攻防到最后被逼入绝境,他们采取的所有战术,只不过是白在比赛之前,假设无数状况下所拟订,经过计算的战术。
自从比赛开始之后,白的计算自始致终——
都只是为了制造出这个瞬间的算式。
「……就算拥有第六感,你也想不到吧?」
通知游戏结束的败北两字,显示在伊纲的视野之中。
一切都结束后,空与白站起来说道:
「白让吉普莉尔的子弹弹跳混淆视觉,白自己真正的子弹所瞄准的,并不是你——」
「……是下方……」
「攀附在NPC(女孩子)身上,闭上眼睛,任其运送的——史蒂芙。」
听到这句话,伊纲惊讶地睁大双眼。
在视线范围外弹跳,并袭击自己的子弹。
白令其弹跳并袭击伊纲的是——吉普莉尔的子弹。
之所以要在视线范围外弹跳,并不是为了制造无法闪避的攻击——
而是为了不让伊纲察觉,袭击来的子弹是谁的……?
比赛前,空对史蒂芙下了特别的咒语。
那也就是——
「听从白写在地面的命令,但是失去那段记忆——像这样用盟约束缚她。」
空苦笑着说道。
「让在能量用尽的状态下,攀在NPC(女孩子)的背上,只有交代补充爱情力量十秒后射击的移动炮台能够狙击伊纲……那样的算式,白会因此苦战也是当然吧。」
诱导史蒂芙,让她伪装倒戈投向伊纲。
之后空再伪装要射击白。
推测伊纲会趁那时候袭击,并得到吉普莉尔的援护。
利用援护射击发动的攻击被躲开,遭到伊纲击中,直到这里都计算在内的战术。
「因为被NPC(女孩子)背负,所以不会有脚步声;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不会有杀气;因为在无法操纵的状态下,甚至也没有意识。但是依照盟约,只有行动会被实行,存在感也在游戏开始后就消失的史蒂芙——趁伊纲力量用尽,疏忽大意的一瞬间进行射击……」
言外之意就像在强调「能猜得到就猜猜看啊」,空笑着说道:
「——这个即便是第六感也无法得知吧?」
然而,伊野瞪着萤幕,内心不禁大吼。
(不可能!那种事已经不是计算!那是——!)
但是仿佛在嘲笑他的内心一般,空扬起了嘴角。
「那已经是预知未来不是吗——你是这么想吧?老爷爷。」
(什么——!?)
空得意地笑着,而白也同样发出苦笑。
「你一~~直监控我们的心跳声,并且向伊纲报告对吧?」
——早就被发现了?不对!
不是那么单纯,没错,这样一切就能够说明了。
……原来如此,我被利用了啊……
伊野想通了,也就是如空所说——
「没错——所谓的游戏,最终能够采取的行动只有两个。」
也就是,战术性行动或对应性行动。
所有的游戏说穿了就只是主导权的争夺。
「我们一直握有主导权,只是如此而已。你们以为自己是主动,却只是行为被我们所操控——那样的结果是必然,而不是预知未来。」
「话说回来,白。」
「……嗯。」
「结果你代入的变数哥是什么?既然你从最初到最后都有意识,那这样的结果你也早就预见了吧?」
「…………说谎……不会被识破的方法……」
在心跳声受到监视的状况,即使能伪装中弹,却无法伪装心理变化。
因此——白必须全力克服,却又要保持在放松状态才行。
能够确信的是,自己认真战斗也赢不过的人。
能够相信的是,可以看穿自己意图的人。
「……那种人……」
能够实现那种事的变数。
打从懂事的那一天起,直到今天为止——
那么方便的魔法数字,白只知道一个。
「……除了哥以外……想不到别的人……」
空做不到的事,白总是能做到。
那么——反之亦然。
就这样,空苦笑着说道:
「没错,我们没有义务奉陪战斗。」
「人类有人类的做法,空手与狮子搏斗的事,就交给狮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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