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昂——”
花园里传来了驴子的嘶鸣。驴子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吃草造粪。它的习性,半夜里总要嘶鸣两三次。
果儿猛地灵醒过来,驴子没有下井,它是可以帮忙的!
“宝贝,宝贝——”果儿在胡三麻帮助下爬上井口,透过缝隙向外喊。
驴子卸下伤员,嗅着麦草的味儿在庄园里到处溜达,不知不觉来到牲口棚。马槽里还剩下一点干草,被它一阵风卷残云,连马槽也舔得干干净净。它今天受到了人类的惊吓,吃的少,拉的多,感觉欲壑难填,闻到夜风里的花香,又来到后花园。杨员外用来修身养性的奇花异卉可算倒了霉,被驴子一通糟蹋,全成了残花败柳。驴子吃得兴起,忽然听见果儿叫它。
“姑奶奶,你在何处?”驴子在月下慢慢找到井口。
果儿一阵欣喜,从井口缝隙伸出手去摸驴子的嘴巴。“宝贝,外面有人没?”
众人听见她和驴子说话,都挤到井底下方,仰着头想了解地面上的状况。
“没人。”
“有没有倭寇?”
“没有。”
“你看看,井口上压的是什么?”
驴子倒退几步看了看,说:“昂,是假山。”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关仲谋推倒了假山,他是想困死我们,他怎么这般歹毒?天神保佑,幸亏有一头会说话的驴子,大伙还有一线生机。
“宝贝,你能把假山推开吗?”
“为何?”
“假山堵住了井口,姑奶奶出不来。”
驴子咬了一口芭蕉叶,用肩胛骨顶了两下,说:“推不动。”
“宝贝,你想想办法,把这个假山移开。”
井下的人也是人穷志短,竟让驴子想办法。也不想想,驴子是吃草的命,哪有那个智商?
崔老四说:“驴子磨豆腐还行,焉能推得开那座假山?果儿,你叫它快去找人来,越快越好。等到天亮倭寇睡醒,咱们全完了。”
果儿说:“宝贝,你快去找人来救我们。”
驴子问:“去何处?找谁人?”
“你出后门,一直往前走,看见有灯光的地方就有人。”果儿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千万别把倭寇叫来。”
驴子望了望沉沉夜色,说:“不去。”
“怎么不去?”果儿着急了。
驴子说:“夜晚门外有狼。”
果儿只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不去叫人来救姑奶奶,倭寇若是来了,就把姑奶奶杀了。你愿意姑奶奶死吗?”
“愿意。”
所有人都一愣,真是畜生说的话!
“姑奶奶好伤心啊,我成天逗你玩,给你买好吃的,你竟然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
“你拽得吾耳朵疼。”
所有人一阵苦笑,这驴子竟然记仇。果儿在战场上吓坏了,一直死死拽着驴子耳朵不撒手。人无法体验动物的苦楚,哪会想到动物也有感受。
“好驴儿,姑奶奶给你赔不是,以后再不拽你耳朵了。等出去了,还给你买八根糖葫芦吃。”
驴子开出了条件:“还不能叫吾驮人,也不‘趴一会’。”
“好好,姑奶奶都答应你。”
驴子很无奈,夜晚独自去野外,这违背它的本能。但它现在熟知人话的含义,糖葫芦刺激了它的想象力,也钓起了它的胃口。它一边吃草,一边找大门,所幸关仲谋命人打开了所有院门,它畅通无阻地走了出去。
众人看到了希望,也就悬起了心,把十八个人的性命托付给驴子,不知道这驴子管不管用?
深更半夜,驴子漫无目标地四处游荡。它竖起耳朵,听到远近蛙鸣阵阵,荷叶在风中摇晃,田地里麦浪簌簌起伏。好一个宁静的夏夜。
驴子耳朵尖,几里远近的动静都能听得见。夜晚原野上所有物体的响动它都听见了,唯独听不见人声,也没看见灯光。闻见麦子的清香,它忘乎所以,直接进了麦田,早把果儿的生死安危抛到了脑后。
一个时辰后,打着饱嗝的驴子走出麦田,信步来到湖边,想起了果儿的嘱托,就竖起耳朵,瞬间,有人类的声音传了进来。它辨别了方向,沿着湖岸一直寻找过去。没走多远,远处树林中隐隐闪动着火光。
越来越近了,它听见一个尖利的嗓子正在说一些不文明用语,还有一些粗豪的声音正在诺诺辩白。似乎是尖嗓子正在教训别的人。那个尖利的嗓音中含了些颤音,让人听了有种百爪挠心的烦躁感。
驴子走进树林,借着十几只熊熊燃烧的火把,看清湖岸边有一条大船,船上船下站了十几个彪形大汉,都是披头散发满脸胡须,清一色的黑衣白袜,胸前吊着核桃大的念珠,人人手里拄一根粗壮的水磨禅杖。原来是一群黑衣头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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