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正说话,两个倭寇从苇丛里跳出来,向这边张望。他们看见了三个女人,觉着捡了便宜,挥舞倭刀直冲过来。陈氏和小夏一惊,连忙举起刀剑准备招架。
“嗖”地一声,一支箭从倭寇鼻子前飞过,扎进苇丛里。倭寇一惊,发现身后有一名弓箭手,立刻掉头向常小酒扑去。
“酒叔小心!”小夏高喊。
常小酒昨晚用私房钱从官军手里买了四十只铁镞,连夜换到自己的箭杆上。今天上阵,他自觉地当上了压阵的弓箭手,专门在大伙身后狙击那些张牙舞爪、看似凶悍的倭寇。一会工夫,他就射出了十几箭,但是只射中两个。他这才知道,人和移动靶是有区别的。倭寇都是久经沙场的老贼,上了战场先找有威胁的敌人,特别加以防范。对身材高大,面目凶悍的人要小心,对弓箭手更是特别留意。往往常小酒拉满弓,倭寇们就吆喝着互相提醒,弄得常小酒十箭九空,白白浪费许多私房钱。
常小酒射不中敌人,焦急地来回乱跑。这两个倭寇向他扑来,他又射出一箭,被倭寇闪身躲过。眼看敌人冲到眼前,他来不及搭箭,忙从腰里扯出戒刀。
小夏想上去帮忙,却被陈氏拽住腰带,死活也不放手。油糕张和崔老四看小酒身处险境,连忙挣扎着坐起来,一边吆喝,一边向倭寇冲过去。
两个倭寇左劈右砍,刀法凌厉。常小酒用单刀格挡,非常吃力,被逼得步步倒退,顿时险象环生。
“怎么办?”杨五郎慌了手脚。兄弟情义使他不能袖手旁观,他下意识从后腰拽出弹弓,瞪大眼睛打出一颗干泥丸。杨五郎打麻雀很准,打人自然更准。干泥丸蹦到一个倭寇后脑上,这家伙停顿下来,过了半晌才清醒过来,提着倭刀咬牙切齿地向杨五郎飞奔过来。
杨五郎顿时慌了,“哎呀呀,惹火上身了!”
陈氏见他的戒刀吊在腰间,连忙帮他拔出来,递到他手里。
“这怎么使?”他惶遽地问。
小夏没好气地说;“你平常咋使的?”
常小酒少了一个敌人,局面顿时改观。他左右闪躲不和敌人纠缠,偷空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几乎顶着倭寇的肚皮射了进去。这是他一生中最危险的时刻,倭寇的刀已经插向他的肚子,刺穿了竹甲和皮甲,被一箭穿身,陡地失去了力道,倒退几步,仰面摔倒。
油糕张和崔老四截住奔过来的倭寇,没出两个回合,被倭刀拦腰一扫,两人手中的戒刀齐刷刷被砍断,两人嘴里骂着杨五郎,狼狈地各自跳开,却都摔倒在地。
倭寇怪叫一声,好似夜猫子打了胜仗。他舞了个刀花,正寻思先砍哪一个,却看见杨五郎挺着肚子,高举着刀向他扑来。原来,小夏在后面推着杨五郎的后腰,硬把他推了过来。
“这闺女,弄啥来?要俺的命啊!”杨五郎紧张得脸都变形了。
倭寇发现了对手的秘密,往地下啐了一口,满脸的鄙夷。他嘶嚎一声,一个箭步蹿出一丈多远,狰狞变形的丑脸瞬间侵占了杨五郎的整个灵魂。
两人相距五尺,一个恐惧,一个凶恶。
嘣——这是弓弦欢快的笑声。
这个倭寇经验老道,猛地一歪脖子。当然,这一箭如果是射向他的脑袋的话,他的反应可以给满分。可惜,常小酒学坏了。他发现后腰部位远比脑袋的命中率更高。不必一箭毙敌,射伤对手的效果也不差。不求完美,及格就行。
倭寇被射中了尾椎骨,疼得一跳三尺。他收不及脚步,和杨五郎的刀尖撞在了一起。死在这样的对手刀下,他委屈。
“阿弥陀佛,你可别怪俺,是你自己不长眼。”杨五郎撒开刀把,跳到一边,“俺只看热闹,不参予。”
崔老四把油糕张扶起来,啐了杨五郎一口,“你过来,把卖糕的搀住,我的脚脖子扭了。”
陈氏和小夏苦笑着连连摇头,几个人来到苇丛深处,看见张小楼躺在地下,满头大汗,一条裤腿全部被血染红了。陈氏和小夏帮他敷上金创药,包扎好了,却不知道怎么带他走。这次行动仓促,既没带外科郎中,也没有抬担架的民夫。
陈氏只好和驴子商量:“驴儿,你把小楼驮上吧,他受伤走不了路。”
驴子摇头,“不驮。”
果儿从驴背上爬下来,抚摸着驴子的鬃毛说:“宝贝,你让他趴一会。”
驴子说:“趴一会可以,就是不驮。吾不负荷也。”
几个人哭笑不得,把张小楼扶上驴背,保护着他继续往前走。
路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倭寇溃败留下的痕迹。官军成群结队在苇丛中搜索受伤的敌人,他们不是来打仗,倒像是挖野菜来的。
僧兵一路猛打猛冲,一口气追出三里地,断后的倭寇钻进苇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指挥第一次打了胜仗,乐得连声高叫:“痛快!痛快!这真是一群降龙伏虎的罗汉。”
天性找不到敌人,把僧兵招呼到一起,检查大伙的伤亡情况。这一阵猛冲,打得倭寇毫无还手之力,僧兵除了几个受伤的,没有一个阵亡。他轻舒一口气,有这一仗垫底,师兄们树立了信心,轻易不会垮掉了。
队伍重新集合,僧兵依旧走在前面,受伤的人簇拥在驴子周围。官军收获了倭寇的首级,恐惧感全然释放,感觉那些张牙舞爪的倭寇也不过这几斤分量。
驴子今天做出了小小的贡献。它的背上趴了两个伤兵,都是腿伤无法动弹的。它走了几十步,有点吃不消了,扭动着身子想把伤兵摔下来,小夏连忙制止它。
驴子对果儿说:“姑奶奶,吾走不动了。”
果儿安慰它:“宝贝,你忍一忍,等到了杨庄,姑奶奶给你买糖葫芦吃。”
驴子问:“还有多远?”
旁边的官军听见他们说话,没注意是驴子在说话,就说:“此间到杨庄还有十几里。”
小夏和果儿担心被官军发觉,连忙拿笼头套住驴子的嘴。可怜的驴子,被连哄带骗当了驮运工具,连发牢骚的机会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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