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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唐门川菜(1 / 2)

鸡老精选了八十名精悍倭寇,都是烧杀抢掠的行家。为了银窖的十几万银子,他足足备了十七八条船。剩下的倭寇看守老巢,防范小次郎的再度偷袭。根据假倭探听来的情报,小次郎也在阳澄湖一带活动,只是受了伤,这些天龟缩在巢穴里没有出动。鸡老很想先去干掉小次郎,但是顾虑到小次郎人多势众,自己未必能占上风。因此,他打算先去洗劫阳山港,早早杀掉唐顺风,先了结一件心事。

今天天气晴朗,鸡老没披蓑衣,只穿了一身兰花布武士战裙,黑色丝绦紧束双肩,腰插两口倭刀,看起来英武干练。他的侍从紧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八幡大菩萨”黑旗,身后背着一支鸟铳。

鸡老对着唐顺风干笑一声,竖起了大拇指。

唐顺风一看见鸡老就心惊胆战,连忙弯腰鞠躬,心里却在骂:龟儿子,你不得好死!

鸡老带着倭寇们先祭拜鬼神,一个又脏又瘦的花衣老倭寇占卜了今天的运气,得到一个“卅”的的神谕。鸡老非常兴奋,以为这次可以抢到三十万银子。他给众倭寇重申了行军纪律,要他们隐蔽前行,不准喧哗张扬。倭寇们“害”了一声,秩序井然地纷纷登船。鸡老搂住唐顺风的肩膀,亲热地把他带到一条大船上,跟随在自己身边。他嘴里哈出的热汽,带着一股生肉和酱油味,让唐顺风闻之欲吐,却还得强颜欢笑。

鸡老的船走在最前面,由一肚子鬼胎、对这一带的地理完全陌生的唐顺风带路。船队沿着湖边苇丛悄悄溜进阳澄湖,直奔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地方。

唐顺风明白,只有尽量延长时间,才能延长自己的小命。阳山港在哪里?鬼才知道呢。他只能尽量使路程延长,一直磨到天黑,才有跳船逃生。

他和倭寇都不知道阳山港的方向,船队像没头苍蝇似的在湖边乱窜。鸡老很有耐心,坐在一张杌子上静静观望湖岸上的动静。鲇鱼宋蹲在船头,每路过一个港汊,就问唐顺风是不是这条路?唐顺风当然不敢说是。即便真是阳山港,他也不敢承认,那会顷刻间要了他的命!

中午,阳光透出云层,迷人的金黄洒向江南水乡。多日的阴寒渐渐消散,原野笼罩在迷离的雾霭中,远近的树林一片葱茏,湖泊在和煦的春风中微波荡漾。

约摸走出几十里,莲花岛已经被甩在身后。鸡老渐渐不耐烦,他的嗅觉比秋田犬还要灵敏一个等级,达到鬼畜级别!他看前方的水面不断收窄,似乎走到了头。芦苇丛中不断有水禽掠起,便叫船只停下来,目光严厉地问唐顺风:“唐桑,这里到阳山港还有多远?”

唐顺风看鸡老一脸狐疑,不敢再推脱,干巴巴地说:“就在前方,大概有四五里。”一瞬间,他满脸绝望,心想自己将要死在这里了。他哪里知道,这一路误打误撞,前方正是阳山港!

鸡老扬起头,细长的鼻子在空中深吸几下,对船上人说:“有生人味道。”

众倭寇纷纷拔刀,仔细探视周围的一草一木。

鸡老说:“不要惊慌。没有生人,我们来这里杀谁呢?”他指着对面湖岸,“横沟,你带木村小队去湖那边,我看见那边有片树林,你们藏进树林,吃完午饭听我的号令,咱们分两路去阳山港。”

横沟一挥手,十条小船划出苇丛,悄悄驶向对岸。

鸡老又对吉川说:“吃完午饭,你先带两船人从水路杀进去,从里面打开围墙大门。”

安排完毕,鸡老带着三十多名倭寇上岸,藏进湖边一片杂树林中。唐顺风苦着脸跟了进来,眼睛却在四下里探望,想寻找脱逃的空挡。

鸡老点视人马,感到奇怪,“熊之助呢?”

熊之助是他的伙夫。

“好像跟着横沟去了湖那边。”

“这个笨蛋!”他望着一个个疲惫的手下,“谁来做饭?”

倭寇们互相望望,杀人才是他们的专业,做饭?不会。鲇鱼宋的脑子不知怎么突然断电,竟然玩起了火。他一拍唐顺风的肩膀,“儿子,你不是会做饭吗?最拿手的唐氏川菜!”

唐顺风正在寻思逃跑,被他这一拍差点惊掉了魂。转瞬心脏又陡地一动,几乎蹦到了嗓子眼,内心一阵狂喜,差点喜形于色。他强自忍住,为难地说:“我怕大王吃不惯,我暂时还没学会烧日本料理。”

鲇鱼宋看了看鸡老,对唐顺风说:“大王今天尝尝你的川菜。你做的时候,盐要轻,不要辣,大王喜欢清淡的、半生的、带点血丝的。”

唐顺风扭捏作态地说:“大王要是觉着不合口味,可不要骂我。”

鸡老看看手下,一个个懒洋洋的都在树下躺着。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挥挥手,让唐顺风快去做,然后对鲇鱼宋说:“看紧他,不要让他做什么手脚。”

老天终于开眼!唐顺风感觉像中了百年一遇的大奖,心都要醉了。他一直忍忍忍,就是盼着这个机会!四川唐门,毒物世家。下毒的最佳路径,莫过于放进碗里,让人开心快乐吃下去,拼死拼活吐出来!唐门的后生弟子,一要学会配毒下毒,一要学会烧一手好菜,二者不可偏废!

唐顺风是唐门后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所以才会跟着唐古丁和丙爷出来招揽生意。但是,鲇鱼宋给他换了身死人衣服,他衣服里夹带的十三味毒药都没机会取出来,就被扔进湖里化为了乌有。

不过,这难不住唐顺风,他只是少了十三种选择而已。他的鞋子里,仍然藏了两包鼻儿翘。他的头发里本来夹了六根特制的毒发丝,那是马蜂姑用蔗糖和树胶加热后拉出的细丝,又在三种蛇毒中浸泡过的。被假倭剃头时,剃掉了四根,还剩下两根。虽然只有两根,却可以毒死一匹健马。

唐顺风装着百般不情愿地来到湖边,从船上搬下锅灶和干粮袋,一扭头,看见鲇鱼宋笑咪咪地站在他身后。

“这死鬼,他在监视我!”

他从湖边捡了几颗大卵石,在树林里支起锅灶,把大米淘净倒进锅里,开始捡枯枝生火。鲇鱼宋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唐顺风蒸上米饭,翻了翻干粮袋,倒出十几条晾干的鲶鱼,紫菜和作料。

“干爹,这些鱼够吗?要不我再去湖里抓几条。”

鲇鱼宋没看出什么异样,靠着树躺下来,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说:“去吧,吃饱一顿算一顿,谁知道哪天阎王就要点卯了。”

唐顺风压住内心的狂喜,来到湖边,脱下虎头鞋,挽起裤腿,在水草丛里摸了一会,摸到了三只龙虾和两尾青花鱼。他用指甲把鱼洗剥干净,扫了一眼树林的动静,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抠开鞋底,摸出一包鼻儿翘,涂抹到青花鱼的腹腔里,在水里洗净手,这才穿上鞋回到树林中。

鼻儿翘是唐门特制的大剂量毒物,是用曼陀罗种子、夹竹桃叶子,砒霜和粗盐混合制成的。因为它有一股怪味始终无法去掉,门中高手又添加了八角,草果和爪哇香,混在饭菜中奇香扑鼻,勾人食欲,因此叫做鼻儿翘。

他守在锅边,静静地望着锅上的蒸汽。

“你笑什么?”鲇鱼宋百无聊赖地问。

唐顺风说:“我想起一件好笑的事。以前和同伴在河边野炊,竟然蒸了一锅夹生饭,被人好一通嘲笑。”

鲇鱼宋哼了一声,心说:你笑吧,机会不多了。

米饭蒸熟后,他把米倒进布袋里,又开始用锅烧鲶鱼。青花鱼放在旁边,并没有放进去。鲇鱼宋问他:“鲜鱼怎么不一起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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