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
慕容臧将手书折叠铺好,递给传报的兵士,犹豫再三却又将那书拦下,道:“算了,你先退下,容我再写一封交你。”
“是!”那兵士退下,正与另一人一进一出,进来的跪到地上对着慕容臧报道:“卫大将军,有人求见。”
慕容臧拧了眉头问:“何人?”
“此人自称是吴王之子,慕容令,”
慕容臧像是没听清,一拍自己的脑袋凑近又问了一遍:“你说何人?再说一遍。”
“吴王之子,慕容令。”
慕容臧愣住,半晌都未有反应,直到那跪地的人轻声唤他一句,这才回过神来,垂目思索一番自头顶摘了兜鍪,对帐中人说:“走,出去看看。”
慕容令正站在帐外,手拢在袖子里,眉微皱,眼目流转,见到慕容臧从帐中出来便迎过去一礼:“乐安王。”
慕容臧一时不知是该回礼还是怎样,又不知这会该如何称呼他。
慕容令仿佛并不在意这些,撩开下衣摆跪到他的面前说:“乐安王应知,彼时我父子西逃为避祸,实为无奈之举,如今陛下明智,欲还我父子清白,且现秦欲伐燕,怎可助彼攻我?父王与我各自东还,我出时匆忙,如今还望乐安王暂且收留。”
慕容臧听这一席话听得糊涂,什么陛下明智?欲还他父子清白?各自东还……难道慕容垂已达邺城?慕容臧看向他,思量一番,不敢立刻答复,毕竟如今他也在外,不知朝中如何翻覆。
细想来,秦燕交战,慕容垂东归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是听闻慕容垂在秦国受苻坚厚待……而他现正与邓羌等人对峙,万一……
“那是自然。”半晌慕容臧笑道:“我方才的确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说是吴王已东归至邺,只是没想到你们是分别来归。”
慕容令放下一颗心来,笑着冲他点点头:“既然父王已经到了邺城,我便放心了。”
“不如这样吧,”慕容臧亲切地搂过他的肩膀:“你一路旅途劳顿,且在路上还要忧心吴王的安危,今夜且在我这里歇下,明日,我遣人护送你回去邺城。”
“多谢乐安王。”慕容令拱手一礼,眸中怀着感激地看向他。
慕容臧冲他一笑,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速带带吴王世子前去歇息吧,好生照料,不准怠慢。”
“大将军,吴王世子已歇下了,末将遣人守在他帐前,目前为止并无什么异动。”
慕容臧点点头,捏着手里一份书信,倏忽站起来握住李凤的小臂,顺势将那信塞进他合抱的两只手里,以自己二手包住。
他本一对与慕容泓略有相似的剑眉,在微弱灯火下看来竟有些弯曲,眉梢横生杂眉,磨钝了本该锐利的眉“锋”。
如今这两道眉紧紧皱起,他倾身像是将李凤抱住,实则是覆在他耳边轻声一句:“你立刻启程,快马不歇,将此书面呈太傅。”
慕容令骑在马上,左右对随从的兵士道:“不然咱们快一些?也好早至京都。”
身后几人数目相对,彼此短暂传达了意思,待慕容令回过头来已瞬时分开,其中一个向他抱拳道:“殿下,卫大将军曾特意嘱咐过我们,要将您安全护送到邺城,如今秦与我们交战,为免路上有闪失,还是小心慢行为好。”
慕容令似乎能体会到他们一番“小心”,笑了笑道:“你们将军也太小心了,怎样我也是常做军旅之人,何况如今脱了边境,方圆燕国土地,会有什么闪失?”
那些兵士不曾接他的话,慕容令也只是这样一句便不再有快行的提议,几人几马过了荆州休息,慕容令一边打了一壶河水来饮一边将剩余之水分给那些兵士。
“谢过世子……”几个兵士受宠若惊,他们因害怕慕容令突生变故所以彼此结在一起不敢远离,本想着他要是欲饮食定会吩咐下来。
“你们在阵前为国卖命,如今还要替我奔波护驾……”慕容令坐到地上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那些人说的,方坐下时腰间佩剑撞地一下,他赶忙又弹起来,方想解下那剑察看,那几个兵士中的一个却接了他的话。
“我曾随吴王及世子于枋头大败桓温。”他说:“世子你可还记得我?”
慕容令放下剑,仔细盯着他看了看,会意笑道:“张坚头②,是不是?”
“是是是!”张坚头兴奋地点头道:“世子竟还记得我啊……”
“怎么记不得?你是我军中之人,因战功还升了百夫长,不过……当日我曾许你们的封赏,终究没有兑现。”慕容令说。
“不,世子,我们兄弟都知道,那是太傅……”张坚头说到一半自行缄了口,眨眨眼看向慕容令。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我父子得以回到邺城,想来太傅已为曾经之事后悔了吧。”慕容令笑了笑:“骨肉之间,哪里有那么深长的仇恨。”
张坚头不知为何突然急了,坐直身子便道:“不是的,你太——”
旁边一人似是不经意地踢了他一脚,张坚头回过头去,注意到方才自己险些要犯错,立刻低下了头。
慕容令在一旁不明所以,却是正高兴的时候并未多问,只站起身来对几个人说:“休息够了,咱们继续行路吧,明日,就能到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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