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说笑,太后深受先帝宠爱,又是陛下生母,什么宝物不曾见过?”慕容评说:“我这次来见太后,顺便献上这件宝物,只为了您的玉体能康泰。”
可足浑听到这里又不免沉下眼眉去,故又作出方才那一幅愁眉苦脸、忧思忧虑的病态。
“上庸王的宝贝若当真能治我的病,我必有谢,只是方才太医也来瞧过,我的病,恐怕并非寻常手段可以医治的……”
话尾顿了一顿,仿佛刻意为有心的人留了个空当。
“行医治病讲究对症下药。”慕容评说:“寻常太医不得太后病症从何而来,自然不懂要从何抓取合适的药方来医治。”
“哦?”可足浑挑起一侧眉:“莫非上庸王知道?”
“若说之前太原王的病症,还尚可隐瞒一二,可自前日朝会太原王吐血晕厥之后,其将命不久矣之事恐怕已朝野皆知。”慕容评停下睃了一眼上座可足浑的神情,果然见她眉目渐紧蹙,于是接着说:“吴王前日夜里奔还,却未曾回吴王府,而是径自去往太原王府探望,并与太原王彻夜长谈。”
天色因骤来的暴雨而愈加阴沉昏暗,明眼的宫人在殿中点了一排烛灯。
“太后以为,太原王之意,当以谁为其之后?”
“……自然是吴王。”
慕容评起身走到殿中央,拜了两拜,抬头时面目也显出十分忧虑之态。
“此所谓存亡之秋。”慕容评举手端在身前遮住半边面颊:“先帝素恶吴王,其中自然有先帝的道理,加之从前吴王废妃、毒妇段氏又曾在府上行巫蛊之事,借以诅咒太后及中山王。臣恐怕吴王有狼子野心,必然不会甘心为臣子辅佐陛下。”
话中像是有细细密密的银针,根根刺在听者的心尖上,可足浑倏忽从床上站起来。
“上庸王乃先帝委托来辅佐陛下的股肱之臣。”可足浑说:“为今之计,还要上庸王告知于我和陛下。”
慕容评的脑袋又低垂下三分,恰好全数隐进袖中。
“太后放心,老臣既受先帝之命,必誓死效忠陛下与太后。”
身旁宫人小心扶着可足浑坐回床上,又往她的身上加了一件玄色的披风,而慕容评也在得了示意之后重新归到了座上去。
“从前触龙说赵太后时说,人主之子位尊俸厚,但若无尺寸之功也不能守住金玉宝物。”慕容评说:“古来疼惜家中幼子是人之常情,帝王之家也不例外,如赵太后爱长安君,又如太后怜中山王。”
可足浑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更何况彼时长安君是要去齐国做质子,今时中山王却不同。”慕容评又说,边双手笼入袖中:“太原王一旦不堪先帝之任,其后司马之位必然要按亲疏委托给宗族中人,而非全数依照太原王之意委托给吴王。如此推来,中山王与陛下一母同胞俱为太后所生,兄弟间一向和睦,且中山王少聪慧,机敏过人,足以担当重任。”
可足浑的眉目稍微舒展开一些,随着频频点头,可到末了还是沉默半晌才说:“我也有此意,只是凤皇年幼……”
慕容评的手仍在袖中,隔着这一层贴在地上又是一拜,起身后问:“不知太后是否信得过老臣?”
可足浑露出少些无奈神情:“我方才就说过上庸王是股肱之臣,如今我与陛下母子皆仰仗于你,我怎么会信不过你?”
“如此便好。”慕容评从一直展平的唇角提起一丝笑意:“太后在这样危难的时刻都肯全然委信于我,那在这之后想必也是一样。中山王虽年幼,但资质不凡,少加指点历练,即可成才。在这之前,我为太后谋划,自然也会为中山王担负。”
雨还未停,慕容臧在正阳殿外一一脱去了鞋履、佩剑,来时匆忙,裤脚湿了一块,踩进殿中时托起一道水痕。
“陛下。”
慕容臧恭敬地在殿下跪拜过,抬头余光四处看了看,仅剩的那个把他带进来的宫人也被慕容暐挥退出去。
自皇帝从太原王府回来殿外便一直有人求见,先是阳骛领着皇甫真等一干老臣,后来连范阳王都来了。不过皆被告知了:“陛下有令,不见。”
“怎么?你来的时候,范阳王可已经走了?”慕容暐坐到座上去,又招手叫慕容臧近前:“你没教他看见你进来?”
慕容臧微躬身子坐到御前,答道:“我来的时候不曾见到范阳王。”
“那就好。”慕容暐说:“朕现在正心烦,不愿见他们,见了也无非是再听他们说些更心烦的事。行了,说吧,你有什么事?”
慕容臧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只觉得又看到了殿外的天,一样昏沉黯淡,甚还有些吓人,像随时随刻都要有雷电击来一般。于是慕容臧沉了沉嗓子,说:“我来也是要向陛下说些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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