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玄蓝和其弟玄靛在入丹山为道之前,原是冀北道上有名的**人物,兄弟俩打家劫舍,强吃横梁,专干没本钱买卖。二人平时多见金人欺压百姓,心下不忿,便去偷盗金国官府的库银。哪知数次得手后疏了防备,终于中计而身陷牢笼。数日后公文下来,被判了个斩立决,但就在上法场问斩的途中,恰得那位女侠相救。那位女侠素知二人污行,本欲随手除却,但得知二人是因偷盗金国官银被擒,便令二人发下誓言,此后不得再干伤天害理之事,然后命二人自去。不料二人因感生敬,生出拜师之意,并发誓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位女侠见二人武学资质颇高,为人又是颇具肝胆血性,便收了二人为徒,此后时时晓以大义,严加**,二人确也不负所望,终成当代武林中的有为之士。
那玄蓝本是个霹雳火爆性子,这时听完颜郎出言不逊,虽知以此人武功,自己多半不是敌手,但还是忍不住发作了出来。他盛怒之下,哪还顾及什么出家人的身份风度,一出口便是“你妈吧羔子的”,昔日**豪雄的面目一时尽复旧观,当真是宝刀未老,雄风犹存。不过他多年修道,倒也不是全无长进,紧急关头,硬将“老子”换做“老道”,如此一来,骂锋未展到十足,便不算十分的淋漓酣畅。但尽管美中不足,这几句话也足以将完颜郎打蒙。完颜郎号称金国第一高手,久历江湖,骂人的言语自然听得多了,但他向来以君子之礼自持,给人这般夹头夹脑的臭骂一顿,倒是生平从所未有之事,一时间竟而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呆了半响才道:“好,这位玄蓝道长倒是快人快语,与众不同。但不知你与在下比试,胜负是否做得了准?倘若在下胜出,道长是否会另起他议?”他涵养甚好,遭人一顿毒骂,居然不见丝毫怒意,倒也着实不易。
只听得玄蓝嘿嘿笑道:“我跟你比试,胜负当然做不得准;倘若我输了,当然会另起他议。须知我是我,辛老前辈是辛老前辈,你与辛老前辈之间的事,与我有何关系?我只是瞧着你这小白脸挺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你而已,怎么?不敢么?方才是谁在狂言叫嚣,不可一世啊?这会怎地做起缩头乌龟来了?嘿嘿,难道金国武林的顶尖人物,都是如此让人寒心么?”
那老者一听,不禁又是一乐。玄蓝这最后一句话,正是完颜郎刚刚说过的激将之语,难为玄蓝连声调语气也学得惟妙惟肖。他听了玄蓝这几句话,已知他此时用意,那便是故意激怒对方先与他交战,谅那完颜郎武功再高,也不能在斗过玄蓝后,再是自己敌手;看来玄蓝这小道士虽然冲动,却非蛮干,他这么出来一打搅,倒生出了些许转机,当下顺水推舟,向完颜郎道:“好,你既瞧不起我中原武林人士,便先与这位玄蓝道长比试一下吧。若是不敢,老夫却没什么兴致与‘缩头君子’过招。”他心知单凭玄蓝一通恶骂,难以令对方上钩,因此便即兴给他加了个“缩头君子”称号。要知文人雅士,大都颇具涵养,骂之未必动怒,但往往性情刚拙,不受轻辱,此人身上既有文人气质,此法或可奏效。果然,完颜郎被玄蓝大骂时行若无事,这时却不由得脸上掠过一层阴云,哼了一声,说道:“老先生,在下敬你武功为人,可你如此辱我,未免叫人寒心。这也罢了,只怪在下有眼无珠。可是你们中原武人,岂能如此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愤慨之容见于颜色,霎时之间,又自一个从容稳凝的武林高手,变为一个横眉怒目的意气书生。
那老者听他说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八字,想想确也是实情,不由得心中满不是味儿,但想今日之事关乎重大,只有舍弃小节,跟他无赖到底;他书生气既又发作,事情便易办的多,当下说道:“讲不讲道理先不说。总而言之,今日你若不敢和玄蓝一战,今日这‘缩头君子’便是做定了,嘿嘿!”
完颜郎怒气填膺,愤然道:“好,好!既是如此,在下也认了。只是在下若侥幸胜了玄蓝道长,那又怎么说?若是贵方五位道长都要下场赐教……”
他说到这里,只听得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道:“师父不可,莫要上了他们的当!”另一个道:“你放心,此事决计不会!”正是十一郎和那老者同时发话,只是十一郎语含忧急,乃是喝阻;那老者则是喜慰难掩,意在劝诱。两个声音交叠一处,本是难以听清,但完颜郎也可猜到二人意思,正欲发话,却听得二人又同时叫道:“啊!我看这样好了,既是……”这一次两人不但开口同时,连词句、语气竟也一模一样,那便听得清楚了,但二人随即同时住口,如此一来,却又难知二人意思。哪知完颜郎却朗声道:“既是双方势须一战,那便再由阵法,一决胜负!”
此言一出,便是表明完颜郎还是猜到了二人心思,且二人心意相同,便是将化解僵局的办法,由二人单打独斗,改为双方阵法对决。果然,十一郎心想:“我方才想到此法,以为甚妙,可那老者也同时想到,且听他语气,似乎胜券在握,那么此事便有待再决。而现下师父既然同意,那便绝无可虞。”当下大声道:“不错,正是如此!”那老者却想:“我方才想到此法,以为甚妙,可十一郎也同时想到,且听他语气,似乎胜券在握,那么此事便有待再决。而现下完颜郎既也同意,那便更须从长计议。”当下沉吟不语。却听得完颜郎续道:“今日之事,原是由我方阵法挑战而起,眼下再以阵法决斗收场,也算绝妙,而今双方众人均无内力,正好在阵法上一较高低,看来这也是天意了……”他说到这里,忽然发觉那老者神色有异,问道:“怎么?难道老先生适才之意,并非指此么?”
那老者不置可否,自问道:“双方再以阵法相斗,那么你是否上场?”
完颜郎道:“这个自然,阵法残缺,精髓难显,比斗有何意味?嗯,阁下是说,我方八人出战,阵法无缺,而贵方却只有六人。可是老先生,你虽非丹山派的,但我猜你一定通晓阵法,能够出战,是也不是?”他想眼前这老者和丹山派渊源极深,多半通晓阵法,他若能出手,那是最好不过,这一来是不愿双方以残阵比试;二来内心深处,也实在颇希望和这武功奇高的老者再决雄雌。
那老者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放下了心。其实他所以有此一问,倒非顾虑人数上吃亏,而是担心十一郎出阵。要知双方的阵法本身并无高下,胜负之分,便全然取决于内力了,而现下双方诸人中,真正毫无内力的,是完颜七郎、丹山四道,以及完颜郎和那老者。蓝黄二人的内力虽然所剩无几,但终究尚有留存,至于十一郎的,则更是丝毫无损。当然,三人的内力俱都微弱异常,殊不足道,但内力一物,强胜弱,有胜无,丝毫假借不得,其他人既都毫无内力,那这些微薄的内力便成了制胜关键。那老者见十一郎也想到以阵法决胜,而完颜郎又立表赞同,便在担心黄蓝二人的内力不敌十一郎的,但若完颜郎上场,自然无碍。只是此事须问得不漏痕迹,自己提出新法,那完颜郎未必知其关窍,倘若直接问:“贵方是你上场还是十一郎上场?”,那便容易惹其疑心;而若问:“你是否出阵?”,料得对方便定要中套,吐露自己心中欲知。
果然,这么‘随口’一问,已知自己的担心多余,当下淡淡笑道:“好吧,既然你定要上场,老夫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只是老朽尚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老夫所以提出新法,老实说,确是觉得以阵法决胜,把握更大一些。而你一听此议,却即表赞成,岂非令人起疑?若说你也是自恃阵法,何以一开始却不曾想到?”以阵法决斗,既有必胜之算,又避免了“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原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先前想到时语出至诚,显得喜不自胜,只怕对方便难以答应,岂知对方竟一口同意,这一来自是非弄清楚不可。他这次却是采取单刀直入的方式,料想他就算不说实话,自己也可听出些端倪,何况他此时既是“书生”身份,想来也不至谎言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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