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紫砂掌（1 / 1）

那大汉傲然道：“不错！”紧握长刀，全神戒备。那老者仍是淡淡地道：“你师父号称金国第一高手，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既如此称得，谅来亦必有些真才实学。你外号‘紫煞金刚’，当是练得两项功夫，‘紫砂掌’和‘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好，现下我便坐于椅中，只用一只手来与你过招，倘若我身子离开椅子，或是用了另一只手，便算我输，你看如何？”

那大汉一听，不禁大怒。他得投名师，练武又勤，一向自负，这时听这老者所言，竟是将自己视若无物。心想：“我跟随师父苦练武功十多年，难道是白练的么？你这老儿虽然武功极高，可太也托大了，定要给你点儿厉害尝尝！”他这次奉师父之命，率领三个师弟南下办一件大事，不料刚到地头，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武功奇高的老者。这老者一言不发，当场便将三个师弟打死，随后扬长而去。他又惊又怒，又是奇怪，不知这老者是何路数，又为何留下自己不杀。当下启程北返，要将此事禀报师父。不料一上路，这老者就跟上了自己，自己在前，这老者便落后十余丈，不即不离地跟着。自己打尖，他也打尖，自己一上路，他便又是这般落后十余丈，不远不近地跟上。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老者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是何用意，他若来杀，自己早就引颈就戮，何必这般费事，一路跟随？有时候竟想，这老者莫非是个疯子？但疯子又怎能练成这般高明的武功？一路上胡思乱想，惶恐不断，不知这老者要用什么恶毒的法子来对付自己。以他本性，本没什么所畏惧的，但就因不知这老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终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到得后来，只要一听见这老者咳嗽的声音，便如是阎王爷来索命一般，倘若真将自己性命索走倒也罢了，偏生又总是一无动静。这老者不出手却比出手更令他痛苦万分。

两人一前一后，渐行渐北。那大汉一路上食不甘味，睡不安稳，渐渐地面黄肌瘦，难以忍耐，好几次心想：“与其这般生不如死，不如与这老贼拼了。”但想起这老者如鬼似魅的身手，总是鼓不起勇气。到得后来，渐渐习惯，倒也想通了：“除死无大事，你这老贼爱怎样便怎样吧。”这么一想，日子便好过多了，每逢客店酒楼，便进去大吃大喝一番；一到晚间，便倒头呼呼大睡。这一日来到洪塘村，一过淮河便是金国地界，看来这老贼还是无意对自己下手，心想等见了师父，你这老贼就算武功再高，也叫你讨不了好去。心怀一畅，虽然野店鄙陋，没什么好酒美味，却也吃得津津有味。他微醉之余，听得张士文口出不逊之言，便即发作。那老者出手救人，这一来势必动手，不禁心下大悔，暗道自己鲁莽。待听得这老儿如此小视自己，不由得怒极反笑，说道：“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怨我！”那老者淡淡一笑，举碗喝酒，便似眼前没他这个人一般。

那大汉怒不可遏，挥刀疾劈过去。这一刀力大招沉，威势甚是惊人。李晨星不禁脱口叫道：“老伯伯当心！”

却见那老者仍是举碗饮酒，似乎视而不见。待得长刀离身子只有几寸之时，突然拿手中酒碗一挡。但听得当的一声响。说也奇怪，那酒碗丝毫无损，长刀却被震得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滴溜溜地打转。那大汉大骇，心想这老者武功之高，实是不可思议，这等内力别说见所未见，直是闻所未闻。他惊骇之余，变招却也极快，呼的一拳，猛击而出。那老者左手轻轻一探，消解了这一拳攻势。两人这一动上手，但见那大汉挥拳猛攻，两只拳头便如旋风一般，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那老者却只是一只左手随意挥洒，便不但消去他狂风骤雨般的攻势，还迫得他时时回拳自守。

再斗一会儿，那大汉突然拳法一变，使出生平绝技“紫砂掌”来。但见他两个手掌心透着淡淡紫气，纵横挥舞，招招向那老者要害攻去。这“紫砂掌”掌掌皆含剧毒，只要中在身上，内力稍弱的一招便足致命，乃是极厉害的邪派功夫。但运用之际，全凭一股内力催发毒气，因此临敌之时势须凝神运力，不免变化稍慢。但饶是如此，也已厉害异常，武林中人徒手相搏，对掌自在所难免，一人掌上既有剧毒，另一人心有所忌，不敢与之对掌，自不免缚手缚脚，落了下风。那大汉又练了一身横练功夫，以补招数之不足。这紫砂掌招数上既是稍慢，相斗之时不免易中对方拳脚，而身有横练功夫，寻常中招，便也无妨。那大汉与人对敌，常常是拼着挨对方一招，趁机将紫砂掌印在对方身上，以此打法，常自大胜，纵横江湖，罕逢敌手。

待要与这老者动手，情势又自不同。用这紫砂掌与内力弱于自己或相差无几之人动手，自是无往而不利，但对手若是内力高出甚多，便不得轻用。对方内力既厚，对掌之时，毒气便有倒流之虞，如此一来，这紫砂掌的长处却变成了短处。那大汉与这老者交手，明知对方内力极深，因此一上来便只用快拳抢攻。待得越打越落下风，焦躁之下，自然而然地便使出侵淫半生的紫砂掌来。他明知使动此掌不妥，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用了出来。

他紫砂掌一用出来，招数不免稍慢，那老者倏地一指点出，没能躲开，中在肩头。他虽练有一身横练功夫，这一下却也疼痛难当。又斗几招，那大汉臂上又中一掌，这一下更是剧痛无比。但他心下却是一喜：“看来这老儿似乎无意以内力胜我，我拼着身上挨你几下子，只须有一掌击到你身上，便有你受的。”当下凝运内力，一掌一掌地向那老者要害击去。

可是如此一来，掌法狠是狠了，却更失了轻灵之致。片刻之间，那大汉身上连中数招，每一下都疼得他龇牙咧嘴，难当之极。那老者似是有意要他多吃些苦头，每一下都是避开他要害，击在他皮粗肉厚之处。斗到后来，只见那老者一条手臂或拳或掌，或指或爪，十招中倒有九招击在那大汉身上。但听得拳掌风声之中，夹着那老者的咳嗽声、那大汉的痛叫声、李晨星的喝彩叫好声。到了这地步，那大汉已知万难讨得了好去。他虽强悍猛恶，这时却也再不敢逞强，寻思：“我只须抽身而退，你限于先前之言，可不能追我。”岂料此时便想全身而退也已不能。那老者掌力中似有一股极强的粘力，带得他来回摇摆不定，宛似醉酒一般。蓦地里那老者斜挥一掌，掌力犹如一道极强的漩涡，带得那大汉转起圈子来。

李晨星瞧得有趣，拍手笑道：“好啊，大个子变陀螺啦！”那大汉正自叫苦，听得李晨星声音，情急生智，将全身正在与漩力相抗的力道收了回来，拼尽全力向李晨星所在之处拍出一掌。这一来他虽扑地跌倒，却也发出了他一直想发却未能发出的紫砂掌功夫。但见一道淡淡的紫色烟雾疾向李晨星飞去。

那老者吃了一惊，倏地飞身离椅，越过那大汉，在空中一个回旋，一掌击向那道紫色烟雾。烟雾随即涣散，但李晨星却已吸入了少许。但见他一声不出，倒在地上。那老者立时飞身过去，左手扶他起来，右手运指如风，在他胸口连点数下，回头冷然道：“拿解药出来，今日饶你不死！”

那大汉正自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适才他全力与漩力相抗，直累得全身大汉，几乎虚脱。这时不敢强项，又知以这老者的武功身份，不能说话不算，心想：“今日且先留下一条性命，再往前行，便入我大金境内。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武功虽高，若是敢来的话，哼哼，也管叫你有来无回！”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小瓶，正要倒出一粒解药，忽觉手中一空，小瓶便如自己会飞一般，跳到了那老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