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他的，哥哥肯定在上头，不然他怎么不让我们上？”年轻的女子又说，那女子一听，加快了脚步，没想到船下那大汉真的抓起那块舢板左右摇晃起来。两个女子立脚不稳，前头的女子脚一滑往后倒了下来，后头的女子怕了，整个身子往舢板上一趴，死死地抓住了舢板，再不松手。再说前头女子倒了过来，本指望后头的能扶她一把，没想到她会蹲下身子，前头女子落了个空，一个跟头就栽进江里去了。
年轻女子死死地抱住舢板，没命的喊：“救人啊，有人掉下水了！”船下的男子也吃了一惊，半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码头上的行人见了，大声唏嘘起来，有人提醒道：“还不快救人，死了，你小子可吃不了，兜着走！”汉子匆忙放下舢板，跳入江中……
码头上又响起一片惊诧声，船上人听到船外的呼喊，一个个探出头来观望，了解到事情来龙去脉后，水手们通通通地跃入了水中……
好长一段时间，岸上的、船上的人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才看到水里的人将一个湿淋淋的女子抱了上岸。水手们拼命施救，又是一段好长的时间，那些水手一一摇摇头，离开岸上，回到船里。年轻女子一直在落水女子身边焦急观望，见那些水手放弃施救，要往船上走，着急地说：“站住，你们一定要救活她，她要死了，你们可要负责！”
水手们说：“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跳下水救人的。总不能救不活人，就让我们这些水手负责吧，那谁以后还敢救人呢？”
“可人是从你们船上掉下去的，你们必须负责！”
另一个年长些的水手说：“你跟我们说没用，我们只不过是伙计，你得跟我们老板说，他才做得了主！”
“那叫你们老板出来！”岸上群情激愤。
水手们说：“别慌，我们去叫！”不一会儿工夫，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来到当场，手抱了下拳头，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今天这事呢，既然发生在我们船上，我们肯定要管到底。首先我们尽力救人，实在救不了，我们也会按规矩办！”
岸上众人纷纷说：“这还差不多，不然这船就别想开出威平！”
那老板脸上肌肉不断地颤抖着，步伐有点紊乱地走到落水女子身旁，一探鼻息，脸色忽地难看起来。半晌他才站起身子来，对着自家船上骂：“是哪个不知死的家伙，把人弄下水，给我站出来！”船上的水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个一个都摇摇头。
老板显然发怒了：“你们这些人，一点担当都没有，谁做的，自己站出来，不然我可要让事主认人了！”
水手们再相互望一望，都说：“真不是我们干的！”
“奇了，怪了，难不成人家一个大活人，自己掉下江去不成？”老板怒火更盛了，吼着：“全给我下来，让事主认认，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让人认出来了，给我留下来抵命，我也不管你了！”那些水手听了，一个个从船上，周围围拢了过来，站成一圈儿。
老板命令道：“站一排，让人好认！”那些水手哭丧着脸，迅速站成一排，高矮胖瘦，黑白俊丑，呼啦啦一片。年轻女子在他们身前一一走过，那些水手露出哭腔，一个一个地说：“大姐，可别认错了人，我可着实没有推人下水！”
年轻女子悲凄地从水手们身边一一走过，仔细辨认，她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回到东头，最后她回到老板面前，微微摇头，问：“你的伙计都在这儿了吗？”
老板说：“都在呢！九个，一个不少！”
“就这九个？没有十个？”
“大姐说笑，我们的船可是正式的船呢，有官方印信，就这水手也在官方报了备的，不信，我船上有文字的。”说着，他让人把凭信拿来交给年轻女子验证，并一一对着印信报着水手们的名字，让年轻女子再辨认一遍，果然丝毫无差。
年轻女子没了主见，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漂亮的衣服忽得湿了、脏了……
老板讪讪地说：“我说呢，我的水手都在船上忙，怎么有人敢跑下船来做这种事！”
“老大，就算这女子不是你船上的人推下水的。你把船停这儿，让人在这赌钱，人家里头的寻来了，你总是有责任的！”岸上有人说。
那老板脸上又一阵抽搐，喃喃地对年轻女子说：“姑娘，不知道你上船来找什么人？只要他在船上，我们保证不逃脱责任。”
女子伤心地说：“我们是来找傅新哥的，可不曾想，大姐就落了水！”
“你说的是傅新？”
“唔！”年轻女子点点头，泪水哗哗地往外流。
“哎，要说这傅新，这几日都在我船上玩！”老板慢条斯理地说，岸上人听了大声呼喊起来：“既然人在船上，人家上船来找家人，你们让人落水，就要负全责！”老板拼命地往四方抱拳拱手，不住地说：“乡亲们呐，稍安勿躁，请听我慢慢说！”
“还说什么，该赔钱赔钱，该抓人抓人！”岸上有人气愤地说。
那老板一躬到底，缓缓地说：“乡亲们，我汪家的船不论走到哪儿，都会讲信誉，今天这事听我慢慢解释，如果责任真的在我，那么小可不会不管，如果确实与小可及小可的伙计没多大关系，还请高抬贵手！”
“那你说，怎么个没有关系？”说话人还是气愤异常。
那老板又鞠了一个躬，说：“乡亲们，我刚才说傅新这几天都在我船上玩钱不假，但今天例外！从早上盼到现在，也没见个人影呢！”
“哪有那个好事，出了事儿了，人家就没来，没这个理！”岸上有人不信。
老板对那人又鞠了一个躬，说：“大哥，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上船去查，不仅是这位大哥，谁都可以上船去查！”
“要查出来呢！”
“查出傅新在船上，汪至任你们处置！”老板又鞠了一躬，然后对众人说，“但如果傅新不在船上，还请众位乡里方便一二。汪至开船来到宝地，也是一个普通生意人，再说大清律令并未明令禁止我等开场子。主顾自愿上我船上玩耍，我们提供些茶水、果点，忙着跑前跑后，就收点儿台盘费用，也没几个子儿，仅够付伙计们辛苦费。今天这事儿太大，小可恐怕承担不起。再说如果傅新真在我船上，我们自然是要负一定责任的；要不在我船上，就不能把责任强推在我们身上。我们虽然是外地人，但这新安江向来是个讲理的地方，相信乡亲们不会忽视这一点！”
乡亲们一一对视，没有人出来做这个主。这时，当地镇长、保长、里正一干人等到了。了解了一下事情原委，镇长就说：“这事儿在我威平镇发生，总得有个交待。首先，你船在我们地头上开赌场，就应该考虑到主顾生命安全，怎么可以没人看守，让一个外人随意地推拉舢板？就是说，退一万步说，你们也有看管不严的责任！”
“可人不是我们杀的！总不能让我们去抵命吧？”老板哭丧着脸说。
“这个，事非曲直还是等我们上船查过再说吧！”镇长铁青着脸说。老板无可奈何，只好让镇长等人上船查证。查证了半晌，镇长等人回到岸上，对那年轻女子说：“姑娘，听说你是受害女子的亲属？”
那女子可怜兮兮地拜了个万福，轻轻地说：“是！”
“你为什么要上这艘船，你不知道这船是开场子的吗？”
“我们是来找家里人的。”
“找家里人？为什么？”
“家里人好赌，我与姐姐怕他把家当输光，苦了下半辈子，就约着一起来唤家里人回去。没想到上了船就有人摇舢板，姐姐没站稳，一跤就掉下江去了……”说着就轻泣起来。
镇长看女子哭得如同春花带雨一般，心下不忍，就劝慰道：“姑娘莫要悲伤，今天这事既然已经发生，我们总要给你个交待！但我们也要把事情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好给乡亲们一个交待！望姑娘见谅一二。”
“小女子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姐姐突然遭了不幸，万一当家的回来，我怎么交待？”
“这个不劳姑娘费心，我等众人定然明察秋毫，还你一个公道。”镇长语重心长地说，“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一下，你姐姐是怎么落的水？”
女子流着热泪把刚才的事情一一禀明，镇长点点头，问：“那你还记得那个摇舢板的人吗？”
女子铁青着脸，对镇长说：“只要他站在我跟前，化成灰我也认得！”
“那好！”镇长说着就往码头高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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