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克里斯蒂心中的想法,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或许并非从一开始她就对我存有利用之心,但是后来的变迁却让我有苦自知。虽然在与克里斯蒂相处时,我一直小心翼翼,时时不忘提醒自己存在于我俩之间那道身份地位的鸿沟。可惜我的心还是情不自禁地为之沦陷,我应该自责吗,这枚苦果任谁品尝起来滋味都很不好受吧。
等了许久之后,始终不见克里斯蒂说话,我于是不耐烦地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赶紧吧。天已经黑了,难道你想在这里等着看明天的日出不成?”
“日出?”克里斯蒂呢喃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是呀,日落日出,每一天都会照常发生。可是无论在世间的那个角落,看到的不都是同一个太阳吗?”顿了顿,克里斯蒂突然醒悟似的转向道:“新辰,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等了许久却等来这么一句话,我不由得气结,而且担心自己对这个女生再生怜香惜玉之心,于是不答一话转身就走。
“新辰,不要走!”
克里斯蒂扑上来,双手从我身后伸出来,环住我的腰然后紧紧扣住,几乎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将我拖住。
若说我对此无动于衷,那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就算心中再怎么感动,做人的一些底线还是必须坚守的。我叹了口气,道:“克里斯蒂,请你放手吧。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丹尼斯和领班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坦白告诉你吧,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你。所以无论你今天说什么,我们的关系都只能到此为止。”
“不要,我不要……”克里斯蒂埋首在我背后,哽咽着反复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使劲挣开克里斯蒂的拥抱,转身抓她的双肩,吼道:“如今这种结果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从一开始见你故意接近我们,我就该有所警惕。只怪我自己太愚蠢,居然逐渐相信你,甚至对你产生不该有的情意。如果不是那天我恰好去拜访学生会长东方塑,被他一言点醒,说不定到今天我还被蒙在鼓里。
你不愧是出身贵族的大小姐,玩弄起阴谋和权术来实在太厉害了,我自愧不如呀。凯尔特也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吧,甚至曲谱和杨意他们也沦为受你摆布的棋子,对吧。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了,我们之间这场戏也该落幕了。反正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不是这样子的,新辰,你听我说呀,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串通凯尔特来欺骗你,更没有利用曲谱他们。是真的,请你相信我。而且一开始我并不是故意接近你,那时我只是觉得很有趣,所以很想加入你们的集体。只是后来……后来事情的发展逐渐超出我所能控制的范围,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传承者。否则的话,我绝对不会采取那种方式和你相遇,更不想与你相识……”
最后一句话,克里斯蒂几乎是吼出来,随后她低下头,掩面而泣。
如果预先知道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传承者,她就不会和我相遇,更不想与我相识——这算什么逻辑,克里斯蒂这番前后不搭调的说辞着实让我迷惑。按照奇货可居的常理,如果她预先知道我将会获得传承,不是应该更加积极地接近我,然后努力增进彼此的关系吗?怎么到她嘴里却变成截然相反的待遇呢?
几经思考之后,我还是把克里斯蒂的这种说法归结为她在情绪激动之下的胡言乱语,反正我也不指望听她说出什么忏悔的话。如果那样的话会使我更为难,说不定一时心软就原谅她了。这样也好,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解释得太清楚,否则反而更难做出抉择。
因为我一时思绪万千,便沉默了下来。克里斯蒂于是趁机继续坦承自己的心声。幸好,由于我的沉默,让克里斯蒂有机会说出自己全部的心里话。若是我在这时离去,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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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不能理解吧,为什么我会说反而不想提前认识你。那是因为,如果只是为了从你身上获取我们所需情报的话,那我就不会对你投入自己真实的感情。毕竟我从小就见识过那么多阴谋诡计和虚情假意,对我来说,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算不上一种为难情的行为。你还不知道吧,下午那次精神链接其实是为了与我父亲取得联系。
你不是想知道我腿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吗。我说过那是我自己掐的,但并不是你说的苦肉计。当时我需要向自己父亲汇报这一段时间里我们的情报收集工作所取得的进展,你能想像我一边得意地向自己父亲炫耀自己的收获,一边暗地里使劲掐着自己大腿,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可以因为心中对你的愧疚而露出丝毫不妥的表情吗。
我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呼喊着:新辰,对不起!新辰,对不起!可是你怎么可能听得到。我真的好傻呀,明明知道不该投入自己真实的感情,因为一定会落得伤人伤己的下场。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对你的感情里去……”
听克里斯蒂说起这些,我的心中一片空白,手上渐渐失去力量,松开了克里斯蒂的双肩。克里斯蒂跌狼狈地坐到地上,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全是真的,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还有,我的初恋、初吻都给了你,对此我更是从未后悔过。甚至我还因此稍微得到几分解脱,因为这样子勉强可以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可是,我心中实在好恨啊,因为这一刻来得实在太晚。假如能够提前一天,一天就好,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来交换。下午的时候,我和梅丽莎还有米塔尼娅刚刚做出决定,决心反抗家族和教廷强加给我们的任务,我再也不想参与这种肮脏的窃密行动。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我们西方文明,而且历史上的教训已经够多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说到这里,克里斯蒂突然伸手抹去眼泪,抬起头,专注地看着我,脸色依旧凄苦地道:
“虽然已经太迟了,但是我仍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新辰!我是爱你的,可是命运捉弄我们,不让我们有一个好结果。我投降了,不敢再反抗了,这就是我的命。虽然从小享尽荣华富贵,但是爱情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却太过奢侈,我们根本不配拥有这么美好的感情。而且,没能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积攒足够的功劳,甚至像丹尼斯哥哥那样半途而废,说不定回去之后我会被家族取消继承人的名份,到那时,我对克里斯蒂家族的利用价值大概只剩下与其他家族联姻,从而巩固克里斯蒂家族的贵族地位这一归宿吧。”
克里斯蒂脸色愈发凄苦,语气中似乎已经失去对今后生活的希望。我开始察觉到自己心中的不忍和痛惜,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不过,克里斯蒂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窃笑起来,这让我更加迷惑不解,这只金发妖精不会是伤心过度,精神错乱了吧。
克里斯蒂再次抹去脸上的泪水,朝我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脸,语出惊人道:
“说起来,新辰君,你真是太不走运了。下午来找你之前,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预备将自己的第一次也交给你。可惜你太精明,早早得知了真相,让我的戏再也演不下去。听到这个消息,你会不会感觉很后悔呀,要怪就怪那个多事的学生会长吧,虽然他的初衷是为你好,但是也害你因此错过与我这个金发美女共度良宵的机会。我想,反正你今后应该不会再碰我,所以说出这个想法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你就当作这是西方女生的不矜持吧。”
说完这番似是总结的话语,克里斯蒂自己从地上起身,拍拍自己的裙摆,然后故作潇洒地拂了拂散落在肩上的金色长发,朝我摆摆手,道:“新辰……君,珊娜的爱人,我们就此永别了。”
闻言,我为之一愣,“永别”?这可不是分手时应该使用的词汇,这只金发妖精想做什么——自杀?林新辰你别吓唬自己,你的珊娜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难道她是想……
只见,克里斯蒂转身朝向已经看不见夕阳的方向,抬起头望着天空,突然伸手指着虚空,大声道:“这个世界的神明,你听着,我——圣·珊娜·克里斯蒂,来到这个世界……”
我已经知道克里斯蒂要做什么了,这个世界有这么一条很不负责任的规定——对自己的人生已经释怀的学生,会被遣返回原来世界。难道,克里斯蒂刚才之所以一口气解释那么多,不仅是为了向我说清楚自己的心意,也是为了让自己得以释怀,然后——她准备通过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以此来逃避那些不得不承担的任务吗?
不——绝不可以!我怎么能让她就此离去,她这哪里是已经对自己的人生释怀,她是在逃避,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漏洞,从这里逃走,从我身边逃走。克里斯蒂,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说了那么多话,把前因后果解释得那么清楚,让我冰冻的心开始融化,我已经打算原谅你了,你知道吗?
可是你居然想逃走,还跟我说什么永别和与其他家族联姻这样的话,不行,我绝不能让你就这么走掉。只要一想到你将来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而且那个人未必是你所爱的人,我的心就隐隐作痛,对那个男人的嫉妒和仇恨会让我发疯,不,我绝不能放你走……
“……是受到西方教廷的指使,来这里企图……”
克里斯蒂的声明还在继续,我急忙飞身上前,不由分说地伸手捂住克里斯蒂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可是,她离去的意志似乎十分坚定,根本容不得我劝说半句,见自己的嘴被我捂住,她想也不想就张口咬下,非常用力地咬了我的手指一口。
该死的条件反射,我在触不及防之下将手抽回来,于是克里斯蒂继续说道:“……窃取关于这个世界的……”
好,我的手你舍得这么撕咬,指骨传来阵阵胀痛,那么我换一种方式来堵住你的嘴,看你是否依旧可以那么狠心地咬我……
时不我待,必须争分夺秒才行。我连忙使劲掰过克里斯蒂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用自己的嘴去堵住克里斯蒂紧接着要说出口的话。如果我这样做还是不能阻止克里斯蒂继续发言的话,那么我唯有认命。
一秒钟,两秒钟,嘴唇没有向大脑传递疼痛的感觉,反而味觉上接受了无数难以言喻的芬芳的信息——是从克里斯蒂口中传递过来的。
不知何时,克里斯蒂也抱住了我,而且是那么用力,仿佛使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来与我拥抱,似乎要将我们两人的身体糅合在一起。我们的第二次亲密接触——仍在留情湾处。
我们在漫天星辰的注视下,紧紧拥抱着彼此,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融化对方心中的寒冰,那是因为对命运的无可奈何而日渐累积的挫败感,是在烈日骄阳下却依旧使身体颤抖的落寞和无助,是只有用世间最真挚的爱才能驱散的孤独和阴霾。
我们真的恋爱了,有漫天的星辰为我们见证,留情湾果然不负它“留情”的美名。东方校主啊,你当初为此处起这么一个绝妙的名字,是否其中也寄托着一份您心中的美好心愿呢?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您的美好心愿,果如漫天星辰那般璀璨。不管此时您身在何处,是否尚在人间,请接受我和克里斯蒂最真诚的感激之情,
直到把自己憋得差点窒息,我和克里斯蒂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彼此的嘴唇。
此时,银色的星光为大地披上一层淡淡的纱幕,美丽的金发妖精眨着水汪汪的眼眸,似乎不惧我火辣的目光。她甚至挺起丰满的胸脯,特意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我。
我怜惜地、贪婪地抚摸着克里斯蒂娇美的脸庞,如丝缎般光滑的肌肤鲜嫩欲滴,轻轻一掐仿佛随时可以挤出水来。我知道,从今往后,这个女孩,她的身心就完全属于自己。林新辰何其幸运,居然能够拥有这个好女孩,她不仅有姣美的容颜,娇嫩的肌肤和傲人的身材,更有一颗温柔体贴的心。是她感化了我这段预备在尘世间慢慢腐朽的枯木,让我如同枯井一般死寂的生命重新焕发出生机。
我爱这个女孩,无论今后会遭遇任何挫折和阻挠,谁也无法将她从我生命里带走。爱恋已经将我俩的生命交织在一起,彼此不分。我甚至感觉,往昔生命里所遭受的一切不幸,全是为了兑换这份幸运——与克里斯蒂相识相恋的幸运!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形容我们之间重新开始的交往,我的心已经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克里斯蒂想必也是,但是为了不负自己一直被我叫做金发妖精的待遇,她突然道:“以后不许你再抽烟,味道难闻死了……”
如果我此时再次开启世界视角的话,我一定会听见,在学园里的某一处,那位一向强势的副会长也在对杨意说着同样的话。
“我的心上人真调皮!”我和杨意同时在心中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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