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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上学(1 / 1)

这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又是一天的开始,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人生迈向另一个开始的第一天。

村长打猎的队伍,今天又要出发了。少了村长的日子,我和母亲会如同生活在天堂中一样幸福。

我打开小院门,门前如我所料的摆放着一盘馒头,一小块腊肉,一些米面和一小碟咸菜。这是村长的安排,每次他外出打猎的时候,都会安排手下按时给我们母子送饭。母亲曾说过他不敢饿死我们娘俩,而事实确实如此。我将食物拿到了屋里,并叫母亲吃饭。

母亲来到放着食物的桌前,将食物分成了两份,一份作为今天的伙食,另一份收藏起来,以备以后的断粮之需。

食物本就少,只能勉强维持我和母亲一天的生活所需,现在又被母亲分出了一份,剩下的一份要昀成三顿吃完,所以我和母亲连个半饱都吃不到。但我毫无怨言,这是母亲策划生活的长远打算,我理解的。

吃完饭,我斜跨起那只心爱的小书包,然后告别了母亲,心情激动的向那座坐落于红葛寨的学校奔去。

这是我第一次上学,心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在村寨前头的一片打谷场上,村长打猎的队伍已经集合完毕,正在准备出发。我经过队伍时,发现站在队伍前头的村长,正冷冷的瞪视我。我不想被他无谓的找一次麻烦,便故意的低着头,快速的向山林里走去。

从我们南面的朗昆寨,到北面学校所在的红葛寨,唯一的交通道路就是,那条经过两寨人世世代代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这条小道身在两寨之间的“近林”之中,所谓近林,就是围着村寨周围方圆十五公里的山林。因为这一圈山林,寨民们常年在里面打猎,砍柴,采野菜草药等。所以林深处的大型猛兽,基本上都不敢靠近这里,近林也就成为了名符其实的安全林。

有近林,必有远林,但寨民们都习惯性的称为“深林”。深林就是越过十五公里近林之外的所有原始森林。这里面拥有数不尽的毒虫猛兽,整年不散的山峦瘴气,普通的寨民根本不敢进去。也只有像村长那支庞大的打猎队伍,才敢深入那里。

因为朗坤寨和红葛寨之间本就相距十来公里,所以两寨南北之间的近林相互重叠。因此两寨的村民交往甚密,世世代代都有通婚的传统,也算是睦邻友好了。这条小道,我不是第一次走了,有好多次我在近林中采集食物和草药,都会沿着这条山道,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红葛寨。现在再次走在这条山道上,第一次有了目标在尽头的感觉。

其实走山路是很耗费体力的,因为山路都崎岖。再说了,这十多公里长的路程,不算短。但对于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的前面有几个本寨的孩子结伴而行,他们叽叽喳喳的欢笑声,映入了寂静的山林。我很想加入他们,但是他们不会欢迎我的。这又是村长用自己的淫威,给善良的村民们立的规矩。

从我能跑出那个小院门开始,就没有任何人敢接近我,所有的人看到我都如看到瘟神似的,有多远就能躲多远。我当时很痛苦,我渴望与别人交流,但别人却不敢接受我。后来,我经过母亲的开导,渐渐的理解了他们,因为他们也在用一切可用的方法,来好好的保护自己。

但是理解并不等于放下,我从来没有放下对他们的羡慕,我羡慕他们能自由的结伴而行,羡慕他们欢快嬉闹的笑声。

我突然加快脚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他们。当他们发现我的时候,已经避之不及。他们惊恐的站在路旁边看着我,也许这一刻,他们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老天保佑自己,千万别让村长看到或听到这一幕。

我猛地从他们身边掠影而过,将他们远远的抛在了后面,也将那羡煞自己的欢声笑语,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当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简陋的小学校里已经传来了朗朗书声。我迟到了,同样被我甩在后面的那几位同校也迟到了。我愣头愣脑的站在学校门口不知所措,这时从传达室里走出一个直奔我来的中年男人。

他来到我身边,便问:“你就是朗坤寨的村长介绍来的新学生吧?”

我点了点头,他又说:“我是这里的校长,你跟我来吧。”

说完,他转身就向学校里走去,我赶忙跟上。

我们来到一间通用的办公室里,校长很随意的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然后吩咐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我坐定之后,扫了一眼这间简陋的办公室,发现还有两位老师,各自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闷头的批改作业。

后来我才知道这所贫穷的小学校里,总共才有三位老师,其中包括眼前的这位校长。学校里学生的总数大约在二百人左右,平均分成六个班级,每个班级代表一个年级。每位老师各自负责其中两个班级的全部课程和班主任之职,同时他们还各自兼任着校长,传达员,后勤工,伙食员等学校里一切拥有的职务。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很崇拜他们的伟大与无私,但许多年以后,我再次回来的时候。我才明白,他们都在用自己的伪善帮村长掩饰着见不得天日的黑暗。

这时,校长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黄蜂!”

“小黄蜂……这个名字可真怪啊,连个姓都没有……嗯……学费今天带来了吗?”

“……”

我堂目结舌,这句话可给我带来了双层打击。从能有思维开始我都时常追问着母亲,我为何没有名字?没有姓氏?我应该叫“爸爸”的人是谁?母亲听后总是伤心的哭一场,最后不了了之。后来我渐渐懂事了,就不再追问这些让母亲难过而又难以启齿的问题。母亲也懂得我的心思,所以母子俩一直都故意回避这个问题。

而今天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到自己的名字,人家就一针见血的说出了问题的关键。我感觉一股莫大的委屈袭上心头,但我又能怎么样,人家也是一句无心的话语。

还有这个学费的事,我真的没有考虑到,我以为既然村长允许我来上学,以他在这儿通天的本事,我想什么事他都会安排周到。但没想到他会在这儿为难我们母子,我和母亲这些年连钱的样子都没见过,何况一笔数目不小的学费。

现在明白上学只是村长故意逗我的一个笑话,我也就懒得理会这个校长。直接连声招呼都不打,转身就像办公室外走去。

“回来……回来……!”校长向即将走出门外的我叫到。

我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这位小同学不要激动嘛!我们这两个村寨本身就落后贫穷,交不起学费在家放羊的孩子多的是。你是什么情况,村长都跟我说了,不过你比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幸运多了。村长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在学校里给你安排一个位子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明白吗?”

“你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指的是什么?”我迷惑的问。

“嗯……应该怎么说呢!就是……班级里永远有你一个位子,你也永远是学校里的一员。但是因为你交不起学费,我们不会给你课本。上课时你可以听,可以不听,上学时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你在学校里有问题,有麻烦,我们老师不予解决,但如果你惹了问题,招了麻烦,坏了校方的制度,我们要对你严惩不贷!现在听明白了吧!”

我点了点头,心想原来这学校的老师也都沦为村长淫威之下的奴隶了,可想而知这个学校会有多黑暗。我突然有种想放弃上学的冲动,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怕对不起母亲这四年来的苦苦哀求。

“既然你都明白了,那么就跟我去班级吧,我去给你安排一个位子。”校长边说着,边招呼我向办公室外走去。

路上,校长问了我的年龄,我如实说了。他说这个年龄应该上五年级,就直接领我向五年级所在的班级走去。我心说这个校长可真会安排,本人连一年级的门都没有进去过,现在直接连生五级。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对这个学校已经彻底失望了。

进了班级,校长也没有打断学生们的朗朗书声。他直接对我说了一句,班级里的空位子很多,你自己随便找一个坐下吧。然后转身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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