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时恍惚却脚步不敢停,一停下来就总是会感觉晕眩,遂将握拳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直到有鲜红的血滴滴落到地上,她才终于重拾话语的能力,忍下了喉间的哽咽,字字清晰的拒绝他的善意,而后头也不回的继续蹒跚前行。
一步一抽气的捂着胸口前行,动作虽慢,却也只在一会儿的功夫里便走出了屋子,额头已是大汗。
先前在木屋里为苏名尚医治已消耗了她许多力气,如今情绪起伏巨大之下她却坚持离去,气力更是消耗迅速。
子夜明知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无论是让客人相送还是在府内随便寻个人送她回府都是完全可以的。可是不知为何,子夜就是不想,不想在他的面前狼狈,不想在他的面前脆弱。
此时,只盼早点回到远秋阁才是真的能够松一口气。
身后一直站定的男子看着她越渐消散的背影微微一愣,随即一直扬起的嘴角加深力度。这是自他入苏府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有笑的感觉。
虽被易容术遮去了真实的容颜,眼神亦是冷漠的疏离,但只是那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却依然在一瞬间绚烂了整个屋子。
“不曾想,却是个倔的。”柔软如水,如的却是那波澜壮阔的海水。
“是的,爷。明明已经疼的声音都颤抖了,却不知莫名其妙在坚持什么。”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厅侧的屏风后面响起,严谨而刻板。“只是她的身体看似并不好,那个可以么?”
“冰皎,没问题的,方才我探过她的脉,她本没有任何病症,只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刺激而导致心绪波动巨大才会如此。”他的语气仍旧轻柔,嘴角仍别着浅弧,缓慢的回答着屏风后冰皎问题的同时,目光依然望着子夜离去的方向,眸色深邃。
“情绪波动?”冰皎持剑走出屏风,瞬间移到男子的身旁。
一身银衣,蓝纹斜纵,如寒冬之冰,皓洁之下更显冷硬坚韧之姿。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冰皎,嘴角早已没了子夜走时的那摸笑,只剩下他多年来一直似笑非笑的嘴唇角度成为习惯,放松警惕的同时更让人琢磨不透。“是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何情绪波动这么大。你在背后观察,可有看出什么?”
“并未有任何发现。只是她曾观察了爷许久,会不会是发现了爷的身份?”
“她确实是识破了我的易容术,这一点我也颇觉意外。但是我的身份,我想她是决计猜不到的。”他回想起子夜看出他易容之时的警惕,还有那一抹不屑而玩味的笑容,感觉十分有趣,突然很想知道她当时想的是什么,竟然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爷的易容术少有人及,就连张梵公子也难轻易看透,她却只看了一会儿便看出来了?”冰皎对此十分惊讶。
“不,你错了。不是一会儿,而是一眼。就在她回头的时候,那一刻,她便看出了我的易容。”那一瞬间,就连他也是惊讶的。
“她也懂易容术,甚至可能比爷还要高超?”冰皎脱口而出。
“嗯。”点了点头,男子若有所思。
冰皎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冰冷的面色更是深沉了几分。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超越了爷之人。
“咚,咚,咚”礼貌的敲门声在屋内响起。
紧接着,一位深蓝色衣着的中年男子行到屋里,对着二人恭敬拜礼。
“让公子久等了,今日我家侯爷有事外出,怕是一时回不来。此番耽误公子时间,还请公子见谅。”赵总管做事十分谨慎。“若公子有何急事,老奴可代为通传,不知可否?”
“无妨,他既忙着,我就先离开了。他若回来了,你只需转告他,玉阳关旧友曾来找过他即可。”男子俯身颔首,随即带着冰皎率先离开。
此刻子夜已不再此,不然必会大惊,他明明告知子夜已知苏寄南不在府中,此刻却似乎才知。
“待老爷回来,定当将公子的话带到。”赵总管急忙答过话,又向前追了几步才停下。“老奴为公子带路吧。”
“总管请忙,我们二人知道路的,自行出去便可。”
绕过赵总管身侧,二人方向明确,走的悠哉自如。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走在前面的那个男子脚步似有些偏跛,虽在极力维系,却还是轻易看的出来。想来这也是他们走的慢的原因之一。
赵总管站在在后面看着,并不急阻拦。实是今日皇上突然来访,府内大小事宜皆是忙乱非常,一刻也抽不的功夫。
待到身后的赵总管离去之后,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
“爷可还有事吩咐?”冰皎躬身恭敬道。
“我不放心那位苏四小姐,你随过去看看吧。”想起她离去时的蹒跚背影,心中微感不安。“我自己回去即可。”
“是,爷。”冰皎应是,转身便消失在他的身旁。
“或许,今日不该来的。明知他不在,办不了任何事,却还是莫名其妙的来了,真是奇怪的感觉。”抬手摸了下胸口的位置,轻柔的话语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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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真的好痛,伤心,真的好伤心,委屈,真的好委屈。眼泪原本凝聚在眼眶里,此刻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突然不想再去伪装那些坚强,突然想要发泄委屈的放声大哭。为什么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样为难自己,便是哭了,闹了又如何?
为什么身体和心都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为什么!
啊~
力量好像一点点回到身体里,子夜慢慢动了动手指,用拳抵着心口慢慢蜷缩起身体成一团,好像受伤的小兽在自舔伤口。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往日熟悉的床缦,温暖的锦被,这里,竟然是她的闺阁?
猛地坐起身子,身体已没有任何不适,四周打量一番后,子夜确定这里是她远秋阁的闺阁。
此刻她衣着整齐的坐在自己的床上,紫色的鞋子在床边摆放整齐,似乎她只是累极在床上睡了一觉,现在已经醒来。
心已不再痛而悲伤,心绪也完全得以控制,难道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么?
缓缓伸开有些刺痛的手掌,上面血迹斑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湿润满面的真是泪水。衣服是才换过的衣服,裙摆上还沾着前院特有的黄色迎春。
那么,这一切绝对都是真的?
她真的在思仁堂遇到过一个陌生人,并且突然情绪失控,发了疯的委屈想哭,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自己拼命忍下,像个傻子一样吼人,最后却自己逃跑?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只记得她离开后,一路强忍着往远秋阁的方向走,之后的事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她会突然回到远秋阁,躺在自己的床上,衣裳,鞋子还都是整齐非常?莫不是,这都是她自己强忍着回来后做的?
不可能,便是平时的她也是不会这样摆放鞋子的,何况那时她已力竭。
难道有人送她回来?是谁?是那个人?
绝对不可能的。
子夜坐在床上,手扶着额头苦思冥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也没喝酒啊,怎么就断片了?”子夜胡乱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再去想。
想不出的事情就不要去想,那样会浪费脑细胞。
反正那个人也不一定会再见,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吧。
“子夜,子夜……”
碧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子夜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整理好刚被抓乱的头发。
“子夜,你怎么还睡觉呢?皇上回来了,老爷在前院设了宴,命人来叫你过去呢。”碧灵拉着子夜起身,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而一脸苦相被拉着起身的子夜,此刻只想大吼一身:什么鬼?这皇上是在玩她么?
“碧灵,现在什么时辰?”子夜似乎发现了哪里的不同。“二哥可安全离开了?”
“已经酉时二刻了,二公子早便回去了。放心,一切顺利。可是你怎么连午饭也没吃,这会儿必是饿了吧。”碧灵看了看已经冷却的暖炉上的餐食,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饭菜冷了,不能吃了。等会我去给你取点糕点来,先垫点,晚宴也必是吃不饱的。你不知道新来的……”
子夜呆呆看了一眼窗外的晚霞,她竟一觉睡过了这么久么?
低头看了眼身上已经凌乱的衣裳,确实该换一身才能去拜见皇上。
总归是避免不了的,那就去面对好了。
---题外话---稍稍改动,铺垫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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