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才有泉水。”这是个什么道理呢?泉水之所以能轻松流淌,不就是因为它没有企图往山上爬吗?所以,作为人来说,要求低些就能得到满足,承受越多就有可能获得越多,能吃亏才能占便宜,安贫乐贱就能感到幸福。似乎这些生活道理都和这句话类似。一直到睡下了,肖燎原还在体味李静萍的那句话。
其实,李静萍也是随意说出了那么一句话而已,而那句话本身似乎也没有蕴含什么深奥的道理,只是肖燎原喜欢琢磨,才会越想越多,最后居然觉得李静萍很了不起。
因为睡不着,肖燎原就起来又去敲李静萍的门。李静萍还没有睡下,就让肖燎原进屋坐了。
李静萍穿着睡裤,上身是一件小黄花无袖低衫,脚上靸着蓝底白花拖鞋。她的苎麻鞋放在靠窗户的墙角,显得小巧而雅致。
见肖燎原默默坐在卧榻上,李静萍也挨他坐下了。肖燎原又想起跳舞时候的情景和感觉,情不自禁地拉过李静萍的双手,紧握着。李静萍将头倚在他的肩上,捏了捏他的衬衣领子,又闻了闻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肖燎原壮起胆来,吻了吻李静萍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鼻子,再吻了吻她的下巴,最后用手捏住她的腮帮子,使她的嘴巴由扁变圆。过了一会儿,李静萍坐直身子,低着头问道: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就是想吻你。”肖燎原的嗓子发颤。
“你刚才不是已经吻过了吗?”
“我是说吻嘴。”
“只是吻一下,可以吗?”
“好吧,就吻一下。”
肖燎原说完就轻轻拉过李静萍,让她坐到腿上,李静萍仰着头,闭上了双眼,肖燎原就吻了她。李静萍的两腿痉挛了一阵,一只小拖鞋掉落到地上,另一只还挂在脚趾上。
“姐,我好像很崇拜你了。”肖燎原敞开心扉说。
“回房间去吧,好好休息。”李静萍习惯性地说。
李静萍嘴里这么说,等肖燎原回房间后,又觉得不该劝他走。作为一个年轻女人,她是需要男人的;肖燎原既然连那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哪还有什么事不想做的呢?而他只是吻了她。她有点失望,因为肖燎原没有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她躺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去把门打开,然后又轻轻关上,却没有上闩。她不知道肖燎原还会不会过来,她倒是希望他能过来;如果他过来,她就……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入睡了。她睡得并不踏实,潜意识里还在期待某件事情的发生。
做完一个甜梦醒来,忽然觉得有人进来了,她本能地呼唤着:“来吧,快点来……”那人却没有近前,而是在她脚边摸索着。李静萍屏住呼吸,觉得有点异常,突然又感到脚底板很痒,于是意识到这不是肖燎原。但她还是叫道:“肖燎原,肖燎原,是你吗?”对方有一阵子不动,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继续摸脚。
正当那人用双手捏住李静萍的脚趾头时,李静萍忽然像被浇了冷水一样完全清醒了,她猛地坐起身来,却看见脚边蹲着的竟不是肖燎原。她赶紧开了灯,那人来不及躲,傻傻地望着李静萍。这时李静萍吓得惊叫一声:“啊——”原来进来摸她脚的是单雷柏。
肖燎原听见叫声就过来了,看见单雷柏,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是觉得面熟。此时李静萍稍微定了定神,问单雷柏:“你干嘛?”单雷柏嗫嚅着,呆立一旁不知所措。李静萍向肖燎原招了招手,要他坐到她的身旁,肖燎原就过去坐了。这时,李静萍平静下来了,冷冷地望着单雷柏,希望他能自觉出去。
单雷柏却没有动,低着脑袋做出了一副死猪不怕烫的表情。他的脑袋嗡嗡响了一阵,一张脸哭丧着,就差没有掉下眼泪来了。
几乎整个上半夜,单雷柏都在和老婆齐双花吵架,斗气。
两个人吵架的原因就是齐双花的脚很肥厚,总是没几天就要穿破一双苎麻鞋。齐双花是在筛选区挑碎石的,相貌身材长得还不错,就是手脚显得太粗糙。如果不是齐双花愿意补鞋,要不了五天就要换一双,那么,单雷柏家就要为苎麻鞋花费一大笔费用了。齐双花穿补过的旧鞋的时候多于穿新鞋的时候,这又使单雷柏看着不舒服,好像自己的老婆特别寒酸。于是,两个人就常常争吵。
等单雷柏看到李静萍穿上小巧可爱的苎麻鞋,他就更是嫌弃齐双花了,同时不知不觉对李静萍的脚产生了喜爱之情。他每天挑水进了医务室都要偷偷多看几眼李静萍的脚,而且是越看越喜爱,越看越觉得可爱。
那天晚上吵架,单雷柏把话说过头了,竟在齐双花面前提到了李静萍的脚:“你的蹄子要是有人家李医生的脚一半轻巧,就不用每天穿破鞋了。”女人是会吃醋的,听到单雷柏赞美李静萍的脚,齐双花忍不住大发雷霆,抓住单雷柏暴打了一顿,最后一脚把他踹出门去了。
齐双花把门一关,任凭单雷柏怎样敲门,都不予理睬,还吩咐儿子单子通不许开门。为了惩罚单雷柏,齐双花决定让他在外露宿,又嘲笑他:“今夜你自由了,谁的脚小巧你找谁去!”单雷柏蹲在门口,哭着鼻子,只有想到李静萍的脚,他才能感觉到一些安慰。想着想着,他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招待所走去,脑子里只有李静萍的脚和她穿的苎麻鞋:“要是她把鞋子放在门口,我就要看个够……”
可惜的是,单雷柏心怀鬼胎地走到李静萍房间门口,竟发现门边一无所有,只是晾衣绳上挂着她的衣物。他退而求其次,绕着李静萍的衣裙欣赏了一番。但毕竟衣物不是鞋子,单雷柏觉得不解馋,就绕到屋后窗口边,然后轻轻撩起窗帘朝里张望,结果只看见李静萍侧卧在榻上,她的鞋子却不知放在何处。他又回到门口,将手摸到门上,正在无计可施,却发现门是开的,于是壮着胆子推门进去了。
既然进了门,他就怎么也要摸一摸李静萍的鞋子了。待他看见窗户边的苎麻鞋,就蹑手蹑脚走过去,然后蹲下身子,拿起一只鞋子来抚摸一阵,这还不够,他又换一只鞋子,又抚摸一阵——这回他浑身酥软了,觉得自己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等单雷柏摸够了,他就继续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苎麻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起身,准备出门。他一转身,看见了朦胧月光照射下自己的影子,同时也看见了李静萍的身子,还有她那双裸露的脚。单雷柏不知足,就铤而走险将身子挪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李静萍竟被他弄醒了……
千错万错,自己不该贪得无厌!单雷柏深深自责起来,恨不得面前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本来他的心里热乎乎的,此时却变得冰凉冰凉的了。他预感到自己就要遭到灭顶之灾:罚款,拘留,家庭破裂,名誉扫地,任何一样都足以击垮他。可他毕竟是敢做敢担的人,压根儿就没有去想如何才能逃脱惩罚。
李静萍实在不想看到单雷柏老是呆在房里,就轻轻碰了一下肖燎原的胳膊,示意他叫单雷柏走。
“你出去吧。”肖燎原叫道。
单雷柏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一动不动,因为他一直在等待更严厉的处罚。
“你回家去。”肖燎原提高嗓门。
这回,单雷柏听清楚了,肖燎原真的让他走,而不是要告发他的不轨行为,于是他灰溜溜走了出去。
等单雷柏离开后,李静萍就哭了。肖燎原本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李静萍哭着,就忍住了。从李静萍的反应来看,单雷柏只能是个不速之客。
“好了,别哭了!”肖燎原安慰她道。
李静萍投入肖燎原的怀里,越发哭得厉害了。
“你为什么不闩门呢?”肖燎原问。
“我……忘记了。”李静萍揩着眼泪。
“以后记得闩门,好吧?你又不是我,我是可以不闩门睡觉的。”
“你不怕女孩子进来吗?”李静萍破涕为笑。
“她何必进来呢?除非她爱我。”
“就算她爱你,你未必爱她。就像刚才那个人,差点吓死我了。”
“是啊,他怎么能那样!看他以后怎么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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