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津这时全神关注着青羽的举动。
眼看剑锋就要刺进她的身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青羽侧身一转,左手一伸,但见三颗乌黑发亮的细针飞出,正好打在了沈孟津的手背上。
沈孟津顿时感到一阵酸麻,手一下子使不出力来,龙兆晖这时趁机挣脱沈孟津的手,然后向着父母的方向跑去。
龙天卫见儿子挣脱出来,立马飞身过去,将儿子一把抱起,然后飞身回来。又把儿子抱到一旁,并开始为儿子接上脱臼的双手。青羽也赶忙跑向儿子,查看儿子伤情,并温言安慰孩子。
那沈孟津中针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黑。他用左手捏住他中针的部位,痛苦不堪的表情几乎将整张脸扭曲得有些变形。他满眼祈求之色望向四大掌门,并**道:“救救我...”
这时,刚刚那手持青剑的白须老人,凌空飞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长剑,众人只觉青光一闪,沈孟津的右手,整个就被白须老人砍掉了。
这时,白须老人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药丸,喂入了沈孟津的口中,并帮他包扎了伤口。
而掉在地下的手膀子,竟然流着黑血。再看那只手,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竟都黑如煤炭,就如同一只黑泥塑的假手。
四大门派的掌门人看到这情形均脸色大变。
那白须老人首先失声呼出:“神龙宫响尾乌金针”
听到这话,其余三大掌门都不禁一颤,就如一阵寒气直从他们脚底窜入眉心一般,表情几乎都僵住了。
接着那白须老人又惊恐地盯着青羽问道:“你...你是神龙宫的人?”
说这话的老人正是峨眉派掌门银真道人。
银真道人纵横江湖几十年,执掌峨眉派,一把青辉剑虽不能和龙万行的剑术齐名,但自龙万行去世之后,放眼江湖,能与他的武功比肩的,也只有其他三大门派的掌门。
而神龙宫这三字一出,此时他及其他三位掌门都如此惊慌也实属罕见。
那黑衣长袖飘飘的男人,向其他三位掌门问道:“难道他们的金龙回来了?他们要开始报仇了...”说完这话,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接着他又惊恐的向四周张望,就像有什么东西,会在他话音一落完后,就蹦出来吞没他一般。
说这话的是昆仑派掌门人何虚子。他虽然武功高强并不输给其他三人,但似乎胆子最小。
那穿着白袍的天山派掌门马赫文接口道:“那我们就先杀了这妖孽!”说着眼光瞟向青羽,但是行动却犹豫不绝,只盼其他三人赞同他的观点后,一齐动手。
然后大家却都如僵住一般,沉默着,既不说话,又不动手,这让马赫文更加焦躁。
这时,沈孟津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打破了僵局。
四大掌门忙走向他,只见他此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而面色比之前黑得更严重。
银真道人皱眉道:“看来我的清通地犀丸压制不住响尾乌金针的毒性,得找那个女人要解药才行。”
于是他们四人走向青羽,马赫文先开口吼道:“妖妇!快把解药拿出来!”
青羽冷冷答道:“没有,你既识得这响尾乌金针就该知道它是用九种毒蛇的毒液提炼而成,奇毒无比!我门派里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以此针相罚。”
马赫文恨恨的瞪着青羽,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怒道:“各位掌门!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既然他们现在回来复仇了,我们就和他们拼了吧!”说完双手一伸一缩,自长袖中退出了一对判官笔,只听“呼”的一声向青羽挥去。
龙天卫豁然起身,剑已出手。森寒的剑气带着风声横扫而出,只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顿时将马赫文的判官笔砍成两截。
龙天卫这些年几乎没有和江湖上的人交过手,因为他的父亲名声太盛,有比武过招讨教武艺的人,都是冲着他父亲去的。
十多年前,他的武功稀疏平常,所以他的父亲没有带他参与十二年前那件事。可后来经过多年苦练,已小有成就,此时一招“见招拆招”就轻松将马赫文逼退。四大掌门顿时心惊不已。
银真道人道:“龙少侠家传绝学果然了得,可是龙家与沈家相交多年,就剩下沈孟津这一脉香火,龙少侠就半点不念两家交情吗?还偏帮神龙宫的人助纣为虐,只怕龙老先生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龙天卫怒道:“我与她是正式拜过堂的夫妻,我父生前也认她是儿媳,保护妻小是为人夫应尽的责任。如果不是沈孟津挟持打伤我儿子,还要对我年幼的儿子下毒手,又怎会有这番恶果!他不过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今天你们若是要伤我妻小,就算你们是长辈,龙某人也会拼死护我妻小的周全!”说完举着剑,站在青羽前方,护着青羽母子。
无味禅师这时站了出来,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原本应不理俗事,可关系到中原武林生死存亡的大事时,贫僧就得说上一言。当年龙老施主为中原武林人士出战神龙宫的,后来...”
无味禅师有些迟疑,他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安。
其他几位掌门似乎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瞬间都面色紧张起来。
他们都瞪着无味禅师,很怕他将话说出口。
无味禅师经过一番沉思,终究跳过了另大家心惊肉跳的一节,接着说道:“后来龙老施主伤重回来,贫僧记得在他临终前几天,贫僧前来拜访龙老施主,结果却被龙施主拒绝探访。后来,贫僧在庭院外听到府内家丁,应该是曾照顾过龙老施主起居的家丁,在窃窃私语。说是老施主的皮肤开始突然发黑,面目极为恐怖,后来龙施主就不再准许家丁伺候,而是亲自照顾。龙施主可知龙老先生为何会这样?”
龙天卫沉默了片刻,忽然浑身发起了抖来。
他刚刚全神贯注为儿子接脱臼的双手,无暇顾及沈孟津的状况。
此刻,经无味禅师提醒,他抬眼瞧向沈孟津落在地上那只如泥塑的断手和他扭曲发黑的面色,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浑身如同电击一般,剑就落在了地上。
青羽见丈夫飘摇欲坠的模样,早以泪流满面,颤声说道:“相公,不是你想的那样...”
龙天卫回头看着妻子,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粒晶莹的泪珠,她的神色是那样的凄苦,风吹着她耳前一缕散落的头发,那缕头发横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色映衬得更加白,白得像失了血色一样。
龙天卫看着妻子憔悴凄苦的神情,他多么不忍将话说出口,可是他还是喃喃自语般将话说了出来:“莞心...不!你不是菀心!你是谁?你嫁给我就是为了杀我父亲吗?”
青羽含泪摇了摇头。
龙天卫望着妻子,又回想起了老父,顿时感觉心痛难忍到了极点。
此刻他忽觉他的心裂成了碎片,所以他才有一种热血上涌的感觉。
终于他熬不住了,只听“噗”的一声,龙天卫口中吐出一些鲜血来。
他自己倒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头很晕。可他分明看到妻子和儿子惊恐的表情,他才斜眼瞧了下自己吐出来的东西。
那是血!鲜血!不对,鲜血却是黑色的!又是黑色的,从刚刚那一刻起,龙天卫发觉自己开始憎恨起黑色来。
他觉得身体越来越飘,他在快要倒下去的那一霎那,青羽接住了他,然后封住了他身上几个要穴,防止他中的毒加速扩散。
然后青羽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丸让龙天卫服下,龙天卫才渐渐从眩晕中醒来。
他见妻子和儿子痛苦的表情,缓缓说道:“菀心,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妻子,即使你要杀我,我也是没有怨言的。可是你却杀了我父亲,我又该怎么原谅你呢?父亲最后离开人世前的几天里,整个人仿佛如黑炭一般,面容狰狞恐怖之极...他却要我原谅你...菀心你叫什么名字?你...你...”
青羽早已哭成了泪人,她哽咽道:“不,相公,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有杀父亲,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龙天卫却已经断了气。
瞬间,青羽就只觉自己浑身冰凉,如坠冰窖一般。如果不是儿子温热的小手拉着她,让她有着一丝温暖可以依靠,恐怕她早以支撑不起晕倒在地了。
她凄声向丈夫呼唤,努力用手摇着他的身体。丈夫却将头歪向一边,永远不再听他言语。
她给丈夫扎针,又给丈夫输真气,还拿出几种药丸不停地塞进丈夫的嘴里,她想尽自己全部所能救活丈夫。哪怕,只能救活他一瞬间,哪怕,她此刻要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
因为她要告诉丈夫,她并没有杀她的公公。她不要丈夫带着遗憾与痛苦离她而去。
那晚,她潜入公公房内本意是收查金龙剑的线索。可是却被公公识破她的身份。公公说他虽然多年不见沈菀心,但却知道沈菀心姿质平庸,而绝非像她那般花容月貌。
并且公公还猜出了她可能是神龙宫的人,他告诉她,自他被神龙所伤后,一直生不如死,痛苦不堪。
她当时起了好心,于是决定用响尾乌金针的毒性试试以毒攻毒。
她的公公也同意了,她才给他施了针。哪知响尾乌金针的毒性根本压制不了神龙的毒,所以用针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伤情更加严重。但他公公并没有怪她,只说是他们对不起神龙宫。她继续追问公公金龙剑的下落,却听到龙天卫的脚步声,她才赶紧逃了......
此刻,无论她用何种方法,丈夫也没有醒转。她绝望地扑到丈夫怀中失声痛哭。
龙兆晖见状,拉着母亲的手,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她并哽咽道:“娘,你救救爹爹,你救救爹爹...”
青羽苦笑了一下,眼泪又顺着眼眶滑落。
因为她根本没有能力将丈夫救活,甚至她连丈夫中了什么毒,何时中的毒统统都不知道。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抚摸了下儿子的头发,凄然道:“晖儿,你爹他中毒去世了...娘没用,救不活他!”
龙兆晖拼命摇头,哭道:“娘,爹不会死的!爹不会死的!”
青羽努力让自己有一丝力气,她检查着丈夫的遗体。
发现丈夫除嘴唇发黑外,其他部位并无异处。
她看了一眼四大掌门。
四大掌门似乎也被这突然而发的变故惊呆,他们木然站在那里都一动不动。
青羽努力回忆起他们一路出走的情景,想找出丈夫是在何时被人下毒的线索。
猛然间,她回想起了那白茶,她转头恨恨地瞧了一眼青霏。
青霏被那利剑似的眼光一瞧,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她惊恐地摇了摇头,眼眶噙着泪哭道:“不是我,不是我...小...”话说了一半,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呼吸也开始急促,紧接着一股黑血从她口中慢慢渗出。
青羽大惊,赶忙上前抱住青霏,这时青霏已气若游丝,她微睁了一下眼,缓缓吐出:“不是我......”几字后就闭了眼。
青羽只觉天旋地转,脑子嗡嗡作响。
她放下青霏后,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窜出。这念头顿时就让她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她赶紧拉着儿子的手,伸手摸向儿子的脉搏,发现儿子脉搏并无异常,又让儿子呼吸吐纳一下,都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说道:“晖儿,你刚刚没有喝白茶吧?”
龙兆晖摇摇头答道:“没有,儿子当时顾着和那掌柜说话,所以没有喝。”
青羽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娘就放心了!”
龙兆晖知母亲有此一问,必定是问题出在白茶里。赶紧问道:“娘,你也没有喝吧?”
青羽用手捋了捋龙兆晖的头发,幽幽说道:“晖儿,娘并没有杀你爷爷,你爹他误会娘了...”
龙兆晖点了点头,忙向母亲劝道:“娘,爹他会明白的。你不要太难过了,爹他一定会明白的!”
青羽笑了笑,目光中透出无限怜爱又欣慰的神色来,说道:“晖儿,你真是娘的好孩子!从现在开始,你要记得娘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吗?”
龙兆晖继续点头应道:“孩儿一定牢牢记住。”
青羽缓缓说道:“娘不是中原人士,娘来自西域柔然国。
十多年前,你的外公是柔然国护国神宫神龙宫的四大护发之一。神龙宫有风、雨、雷、电四大护法。你外公是风神护法,可是他却不小心丢失了我们神龙宫的圣物—金龙剑。于是我们青氏一族因此获罪,大部分人都在柔然为奴为婢。所以娘才奉命来到中原追查金龙剑的线索、后来就认识了你爹,并有了你。如今你爹却受娘的连累,冤死异乡,这都是娘的错,你一定要帮娘查出害死你爹的凶手,替你爹报仇!这是第一事。第二件事是要完成你娘未完成的使命,找回金龙剑,替你的外公还有族人将功赎罪好吗?”
龙兆晖听母亲如此说,蓦地一惊,哭道:“娘,你怎么了?你...你是不是喝了白茶?”
青羽的眼光有些黯然,她叹了口气,凄然道:“今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娘生日时,你为娘做的曲子?”
龙兆晖接连点头,哽咽道:“记得,烟笼寒月曲”
青羽微微一笑,将儿子搂在怀里说道:“烟笼寒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你是在娘生日时,为娘做的这首曲子。娘十月怀胎,生你不易,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你都要答应娘,好好的活下去,为生而活!好吗?”
龙兆晖见母亲神色凝重,虽然话语里透着无限怜爱之情,但字字句句却铿锵有力。便搽干了眼角的眼泪斩钉截铁答道:“儿子一定牢记母亲的每一句话。”
青羽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四大门派的掌门朗声说道:“四位掌门今日要替沈家灭门一事主持公道,如今沈孟津也死了,各位要算账只管算在神龙宫头上,这事与龙家任何人都无关,你们不能为难我的儿子!”
马赫文开口答道:“那是自然,不过龙夫人既然是神龙宫的人,就总该为沈家之事做个交代吧!”
青羽冷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何难!”说完顺手拿起丈夫跌落在地的宝剑,往自己腹部猛地一插,嘴角就流出少许黑血来。
龙兆晖不料母亲有此举动,顿时惊得呆楞在一旁一动不动。
直到青羽唤他,他才猛然惊醒,哭道:“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抛下儿子?”
青羽淡淡一笑,俯身贴近儿子的耳边,柔声道:“娘喝了白茶,虽然不多,但足可以致命。反正都要死了,不如给那些所谓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义之士,一个恩怨了却的交代!也免得他们将来为难你。”
说完,青羽眼眶忽然留下两行清泪。她闭了一下眼,努力忍受着两种巨痛地交织,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自己好好保重,牢记着娘的话,为你爹娘报仇,为你外公赎罪!其实娘也不忍心将这副担子交给你,你娘死不足惜,但你爹却死得太过冤枉!这事一定是个阴谋,肯定还是和金龙剑有莫大关联,神龙宫的人虽然擅长用毒,却只擅长蛇毒,我们今天中得绝非蛇毒,娘从小吃过七星蛇胆,普通**不会对我起作用。可是这毒却能毒死我,可见下毒的人一定是知道娘的身体状况的。娘猜测有可能是神龙宫的人,可神龙宫的人对待叛徒下毒的话一定是响尾乌金针的九尾响蛇毒,这是历代规矩。这次却用的其他**,这又太可疑了!”
龙兆晖含泪道:“娘,儿子都牢牢记清了!”
青羽嘴角一弯,满是欣慰之色,然后再次抬手抚摸了一下儿子满是稚气的脸颊,泣声道:“难过的时候,就吹吹烟笼寒月曲吧,娘会在每一个月圆之夜,在天上看着你的....”
说完,手渐渐从龙兆晖的脸颊上滑落,仿佛熟睡一般,任龙兆晖如何呼喊,却也不再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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